周甜

《玩偶屋》系列作品的拍攝創意始于2015年。
那個時候,年輕的美國攝影師杰克·亞當( Jack Adam) 剛結束了一段獨自在別處生活的經歷,那是他第一次離家,他學會了如何獨自面對生活。這對于他來說是重要的人生一課。
當他結束一個人的生活,返回原先家庭的時候,他有些沮喪,他發現自己剛建立起的獨立性正在消失。那是一段艱難的日子,亞當選擇在夜幕降臨時走出家門,在街上漫無目的地散步,打量周遭的世界,這時候,他看到了和白天完全不一樣的景象:整個世界似乎都移動到了室內。隔著窗戶或透過窗簾,他看到了一個個存在但不可抵達的微小的世界,他開始對那個微小的世界產生好奇。他拿起相機,沒想太多,按下快門,記錄下眼前的畫面。此后的一段時間,陌生的房子,自家的后院,都成了他拍攝的對象。
他希望用照片呈現夜幕降臨后人們在室內的生活圖景。這才有了后來的系列攝影作品《玩偶屋》。
亞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為作品取名《玩偶屋》,源于他一個朋友的啟發。“她看了這些照片,想到了她在小的塑料房屋里看到的那些塑料玩具娃娃。在這組作品里,其實觀眾就像孩子,透過窗戶,觀察一個陌生家庭的生活,然后進入自己想象中的那個世界。”亞當對《中國新聞周刊》這樣解釋。


拍攝于紐約布魯克林。
《玩偶屋》系列作品中的人物都是預先設定好的模特。觀眾從偷窺者的視角,透過窗戶觀察屋內人的生活,同時提出自己的猜想和疑問。亞當希望人們從不一樣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重新審視生活中的安全和隱私。“在21世紀,所謂隱私其實只是幻想。”他說,通過《玩偶屋》這組作品,亞當希望人們會問自己,為什么我們會對他人的隱私感興趣。
亞當坦言,將最初的拍攝想法付諸實踐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是否要讓這些照片看起來是詭異的、憂郁的以及神秘的,他一開始并沒有想明白。最初他拍下的照片都沒有在《玩偶屋》系列作品中呈現。“那些照片沒有主題,或者過于重復。將鏡頭對準哪一扇窗戶,呈現什么樣的主題,等到天黑之后再拍攝,還是黃昏時分就開始拍攝,這些問題我一開始都沒想明白。” 亞當對《中國新聞周刊》回憶。
解決了這些困惑后,他開始了正式的拍攝。每一次拍攝開始前,他通常需要一個小時做準備。“我會東奔西跑,穿梭在屋內和屋外,有時候會嘗試拍一些沒有主題的照片,或者拍一些有多個主題的照片,我也嘗試過將自己作為拍攝的主題。我想找到在那樣一個特定空間里看起來最自然的拍攝對象。”亞當說。
正式拍攝前,他通常會先提前通過電話和拍攝對象溝通,告訴人們如何在屋內活動,目光望向哪里,什么時候需要保持某一個姿勢。他回憶,大部分拍攝對象對此反應靈活且享受拍攝的過程。也有人對這樣的拍攝方式感到不適應,“當我的朋友坐在馬桶上時,尤其不習慣我拍他們。”亞當回憶,所幸的是,溝通之后,他們還是欣然接受了這樣的拍攝要求。

拍攝于紐約布魯克林

拍攝于紐約布魯克林
“我會告訴他們,忽略我的存在,自然地繼續他們的生活。我希望他們不僅僅是站在窗邊,而是能夠積極參與到這個拍攝當中,去做他們日常生活中會做的事情,甚至去做一些不便于用言語表述的事情。”亞當告訴《中國新聞周刊》。為了讓人們放松,他盡可能讓人們在自己家中活動,在熟悉的空間中接受拍攝。然而,某種程度上,家屬于私密空間,一些人并不愿意將自己在家中的活動公之于眾。這也是亞當在拍攝中遇到的問題。
除了熟人, 一些陌生人也成為了亞當的拍攝對象。
在《玩偶屋》系列作品中,讓亞當自己最為觸動的是午飯餐桌上下象棋的那一家人,在拍攝前,他并不認識這家人,他偶然透過窗戶看到了那一幕,寫信給他們,問他們是否愿意被拍攝。那家人很快就同意了,拍攝當天,他也受到了這家人的熱情招待。在他看來,正是這些陌生人的配合成就了這組作品。
作為攝影師,亞當一直專注于人物攝影。他認為,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讓人物攝影更耐人尋味。人物攝影也更容易引起觀看者的共鳴。
在他看來,按下快門的瞬間,能夠用最誠實的方式記錄人們所處的時代,以及人們正在經歷的生活,這也是攝影最吸引他的地方。“老照片是我們理解不同時代的人們生活最好的方式,用誠實和批判的方式記錄我們所處的時代是攝影師的責任。”亞當對《中國新聞周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