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
春節期間,我家小朋友加入了一個本班同學微信群,這個群里的人,平時1角硬幣掉地上都不撿,春節里搶幾分錢紅包卻全憑手速,肉眼可見紅包出沒之際,點開已經“手慢無”了。
陸續有同學被拉進來,初來乍到不明真相發了6元的紅包,后來發現群里發紅包的最高限是1角,不由得后悔:早知如此,這6元可以發100次了。還有人視金錢如糞土,進來看了幾眼,發現是個搶紅包群,不屑一顧地退出,埋頭寫作業去了。
小孩搶紅包關注“搶”的動作,老年人關注的是“搶”的姿態。年三十,我媽連春晚也顧不上細看,舉著手機轉進轉出地痛斥:“老劉最小氣了,只搶不發,真是越有錢越小氣!”“老耿最傻,總是發紅包,發太多大家都不好意思搶……”老太太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在單位爭先進、爭獎金的現場。
跟我媽同樣對紅包充滿熱情的還有我弟媳,我媽對此不無微詞:“娃哭得拱成一張弓了,她顧不上安撫娃,倒有耐心安扶客戶,忙著給客戶拜年、發紅包、搶紅包……”
熱情的人都是相似的,冷淡的人各有各的冷淡。春節工作群里大佬們發紅包,我都恨不得裝沒看見。對紅包冷淡,可能是不想在節假日還配合領導搞團建,不想在休息時還賤兮兮地望塵而拜跪謝紅包,不想在狂歡的微醺狀態還得與現實里的人際關系短兵相接。老板不過是炸出些人氣來給自己刷存在感,因此,工作群里的紅包雨都與狂歡節眾生平等的氣氛無關。
然而不搶也不行,有一年過節我因為手機關了流量,還被老板打來電話追問,于是,我無奈、勉強、掙扎著搶了個紅包。

但我也不是對所有紅包都沒興趣。今年除夕當晚,我就被春晚各種搶紅包廣告帶了節奏,從一個群沖到另一個群,就像電影《世界盡頭》里的男主,回到自己年少時的小鎮,從一個酒吧換到另一個酒吧,每個酒吧都在狂歡擁抱,興高采烈。在一種上頭了的氣氛中,在多年不聯系的同學群里,我一會兒叫囂乎東西“別的群的群主已經開始用大紅包羞辱群員了,而我們的群主卻還在拖延觀望……”一會兒隳突乎南北:“過節了,談錢太俗。我把降龍十八掌和九陰真經發給大家。愿同學們神功蓋世,天下無敵!”……
節日里那酒醉般的狂歡,就像轉瞬即失的煙花。而煙花飄零寂滅,可群里的瘋言瘋語還掛在那兒,倘若后面沒人接茬,說不定要明晃晃地掛一年。如此一想,好尷尬……
即便是同學,多年過去也各有各的滄桑,心態早變了。別人都客客氣氣地拜年,只有我瘋瘋癲癲的好中二,好騷情……
再一轉念,想到這騷情其實無關乎別人,只是給自己的青春騷,也就釋然了。一年到頭總需要找個場所,像煙花樣放飛一次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