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少女

野雞

瘍科急癥

白恩康關好了仁和堂的門，準備打掃一下衛生回房休息，他剛一轉身敲門聲就響了起來。

白恩康側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后的門扯著嗓子喊道：“我們打烊了，如果不急的話明天再來吧。”

門外的人沒再說話，就在白恩康以為門外的人已經離開，再次轉過身時，敲門聲又一次響了起來。

害怕老百姓有急癥的白恩康一邊詢問來人哪里不舒服一邊走到門邊打開了門。但他打開門后卻愣住了。

站在門外的人穿著一件大褂子，將全身包裹地嚴嚴實實，她的臉被面罩完全遮住，這讓白恩康看不出她是男是女。來人只露出一雙眼睛，雖然她還沒開口，但白恩康能夠從她的眼神看出來此刻她很惶恐。

“看病的？”

來人點了點頭，還是沒說話。

白恩康側過身，讓開了一條路：“進來吧。”

來人進來后，白恩康再次關好了門。他看著面前將自己包裹地嚴嚴實實的人問：“你哪里不舒服？”

來人有些膽怯地說：“我……我渾身都不舒服。”

是女孩子的聲音。

白恩康眉頭微皺：“能說具體一點嗎？”

女孩長出了一口氣，似乎在做一個艱難的決定。

白恩康繼續說：“別怕，這里是仁和堂，我見過的病人多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病我都見過，你不用害羞。”

女孩有些不放心地問：“你是操千曲大夫嗎？”

雖然女孩沒有直說，但白恩康聽得出女孩話里的意思。她和那些人一樣，是沖著“神醫”操千曲來的。但白恩康憑借幾個月以來的診病經驗，那些點名要讓操千曲看病的病人實際上都只是小病，他完全可以醫治。但考慮到病人的心情比較沉重，白恩康又不好直說，只能撒謊說自己就是操千曲。

聽了白恩康的話，女孩松了一口氣，抬起手緩緩摘下了面罩。女孩摘下面罩的那一刻，白恩康倒吸了一口涼氣。女孩有些胖，看上去也就二十歲左右，但她的臉上長滿了令人不舒服的疙瘩。雖說女孩這個年紀是有可能長痘的，但白恩康從沒見過有誰長了滿臉的痘。

“你今年多大了？”白恩康問。

女孩答道：“我叫王凝梅，19歲。”沒等白恩康說話，她立刻補充道，“我知道你要說什么，但事情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

“我要說什么了？”

王凝梅沒有理會白恩康，直接轉過身，而后解開了自己的大褂，將自己的背脊暴露在白恩康的眼前。

看見王凝梅的后背的那一刻，白恩康不自覺露出了嫌棄的表情，女孩的背上也長滿了痘痘。

王凝梅穿上了衣服，再次轉過身看著白恩康問：“我……我還有救嗎？”

白恩康有些心虛地咽了一口唾沫，緩緩道：“我……我去把操千曲大夫找來。”

王凝梅聽了白恩康的話后立刻皺起了眉頭：“你不是操千曲？”

白恩康答非所問：“這是瘍科急癥，操千曲大夫更專業。”

死而復生

操千曲檢查完王凝梅的皮膚之后皺眉問：“發病多久了？”

“一周。”

王凝梅語閉，白恩康驚詫道：“才一周就這么嚴重了？”

操千曲輕咳了兩聲，似乎在提醒白恩康少說話。白恩康看了操千曲一眼，這才想起操千曲幾個月之前才治好了比這更加嚴重的皮膚病，只不過操千曲用的方法比較詭異罷了。

王凝梅嘆了口氣：“操大夫，如果你能救我，你要多少錢我都給。”

操千曲審視著王凝梅的眼睛，繼續說：“我從沒見過這種病，你應該去華北國醫學院找趙炳南，或者去八面槽找哈銳川，他們都是有名的瘍科大夫。”

操千曲說完，白恩康立刻接口道：“咱們不是能醫嗎？你忘了上次你救了汪地保一家人的事兒了？”白恩康說完之后，嘴巴緊閉發出一個聲音，“看在錢的份兒上。”

操千曲搖了搖頭。

王凝梅有些失落，繼續說：“操大夫，實不相瞞，我在來找您之前去找過您說的這兩位神醫，但是……”

操千曲搖頭：“我也沒有辦法。”

王凝梅深吸一口氣，繼續道：“那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實話實說，在我來找你之前我聽說過你的事跡。”王凝梅將頭探過來，“我聽說，那些被你醫好的人，全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那些人越來越像一些早就死掉的人。”

白恩康正要說話，王凝梅繼續說：“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所以我也不是來找你看病的，我的病你也看不好。”頓了頓，“我現在變成這幅樣子，全都是被一個怪物害的。我來找你，是想讓你幫我解決掉那個怪物，只有她死了，我才能恢復正常。”

“怪物？”白恩康瞥了操千曲一眼，操千曲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王凝梅點了點頭：“她是我們家的女工，手腳不干凈。那晚我發現有人偷珍珠，當我出來巡視時她跳進了池塘利用池塘藏身，卻失策溺死在了池塘里。”

白恩康疑惑道：“她都溺死了，為什么還要殺了她？”

王凝梅繼續說：“因為她又活了。她活過來之后，我就開始發病。短短一周時間，我就變成了現在這幅鬼樣子。”

操千曲冷冷道：“死人是不可能復活的。”操千曲的話像是在回應王凝梅的故事，更像是在回應那些說他在救治汪地保一家人時復活了亂葬崗的死人。

知道傳言的真實性的白恩康對王凝梅的話深信不疑，他看了看操千曲，又看了看王凝梅，試探性地問：“那你能給多少錢？”

操千曲瞪了白恩康一眼。

白恩康壓低聲音說：“咱們懸壺濟世不也要有本錢嗎？在她這賺一筆，我們以后給老百姓開藥方時可以用更好的藥材。”

王凝梅看著白恩康伸出手掌。

“五十大洋？”白恩康驚詫道。

“只要你們能幫我的忙，五百都不是問題。”

白恩康心動了，立刻用胳膊肘捅了捅操千曲。操千曲這才輕嘆了一口氣說：“帶我去吧。”

少 女

操千曲和白恩康跟著王凝梅來到了巴彥扎拉嘎。

王凝梅家在巴彥扎拉嘎開了一家淡水蚌養殖場，在當地算是大門大戶，當地也有很多窮人在養殖場做工。王凝梅口中的怪物就是其中之一。

那個死而復生的怪物叫珍珠，沒有人知道她的父親是誰，所以也沒有人知道珍珠到底叫什么。因為她從小跟著母親在養殖場的做女工，所以這里的人都叫她珍珠。

據王凝梅說，珍珠溺死的事除了她沒有第二個人知道，因此珍珠變成怪物后依舊留在養殖場。

操千曲和白恩康來到養殖場時也見到了那個叫珍珠的少女，他們躲在王凝梅的房間偷窺珍珠。珍珠十七八歲，身材纖瘦，長得眉清目秀，普通人根本沒辦法把她跟怪物這個詞聯系到一起。

就在操千曲思考普通人為什么可以死而復生時，正和其他女工一邊干活一邊說笑的珍珠突然轉過頭向操千曲和白恩康的所在方向看過來。

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王凝梅立刻躲到了一邊，壓低聲音說：“你們看見了嗎？她能感受到我們的目光。”

“也許只是錯覺。”白恩康看著操千曲說，似乎在等著操千曲給他肯定的答復。

操千曲搖了搖頭：“不是錯覺，她知道我們在偷看她。”

王凝梅隔著面罩摸了摸自己臉上的疙瘩說：“你們能解決她吧？”

如果你們今晚解決她，我會考慮多支付一些賞金。

從始至終操千曲似乎都對王凝梅的錢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他沒有回答王凝梅的話，反過來問：“可她為什么要害你？是她自己藏在池塘里溺死的。”

王凝梅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不耐煩：“如果不是我出去查看，她會藏到池塘里嗎？再說了，怪物害人還有原因嗎？”頓了頓，王凝梅補充道，“更何況她本來就壞。”

是夜。

操千曲和白恩康向珍珠家的方向走去。

操千曲不相信王凝梅的一面之詞，他要弄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所以他要去珍珠家拜訪珍珠的母親。

雖然白恩康知道操千曲不是普通人，但現在他們要去妖怪的家，說不害怕是假的，他有些心慌地問：“你為什么會覺得怪物不一定是壞的？”

操千曲扭頭看著白恩康問：“你不是一直都覺得我是怪物嗎？你覺得我壞不壞？”

白恩康啞口無言。

兩個人來到巴彥扎拉嘎周邊的貧民區，打聽過后找到了珍珠家。

“我們現在直接進去，不會有危險吧？”白恩康一想到珍珠的外表下很可能藏著一個丑陋的怪物，他就有些發怵。

“你要是留在外面等我也行，不過我覺得外面可能比珍珠家還要危險。”聽了操千曲的話，白恩康灰溜溜地跟著操千曲走到了珍珠家的門前。

操千曲正要敲門，門就被自動打開了。

操千曲和站在屋子里的珍珠對視，彼此在對方的眼神里交流著信息，猜測對方心里的想法。

珍珠沒有說話，直接讓開了一條路，讓操千曲和白恩康走進了屋子。

偷竊動機

剛剛走進珍珠的家，一股強烈的腥氣立刻傳進了操千曲和白恩康的鼻腔里。

珍珠家的房子是用泥巴壘的，雖然房子很破舊，但卻打掃的很干凈。屋子里的家具除了一張飯桌之外，就只有一個柜子。桌子上擺著飯菜，柜子上供奉著一塊牌位，一個老婦人站在排位前看著走進屋子的操千曲和白恩康。

老婦人看著兩個人問：“這兩位是……”

珍珠笑道：“是我新交的朋友。”

聽了珍珠的話，白恩康更加覺得珍珠不簡單。

老婦人禮貌地笑了笑，將手上的香插到了香爐里。她轉過身，用縫補過很多次的圍裙擦了擦手，而后有些尷尬地招呼操千曲和白恩康：“你們坐。”她看著珍珠嗔怪道，“這孩子也真是的，家里要來客人也不提前說一聲，連坐的地方都沒有。”

看著餐桌旁僅有的兩張木凳，白恩康掩住嘴壓低聲音對身邊的操千曲說：“她家很窮，有偷盜動機。”

珍珠的母親皺眉問：“啊？你說什么？”

白恩康立刻搖頭：“沒……沒什么。”

珍珠的母親看著餐桌上的晚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家里也沒別的東西，這些是養殖場不要的蚌肉，不花錢，你們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留下來吃晚餐吧。”

“我們就是來看看珍珠。”操千曲說著拿出了幾塊銀元交到了珍珠母親的手上，“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

珍珠的母親立刻推脫，但珍珠卻把母親的手掌重新合上，柔聲道：“您就收下吧，是王老板讓他們來送錢的。”

聽了珍珠的話，老婦人連連道謝。也許是認為操千曲和白恩康是有錢人，所以她沒有繼續邀請兩個人共進晚餐。

操千曲看著柜子上的牌位試探性地問：“剛才您在祭拜什么呢？”

沒等珍珠的母親說話，珍珠接口道：“那是蚌仙的牌位。”

“蚌仙？”白恩康重復道。

珍珠的母親繼續說：“我們在養殖場做工，平時為了取珍珠殺了不少珍珠蚌。所以我和珍珠做了這個牌位，希望能夠得到蚌仙的原諒。”

珍珠接口道：“我們是迫不得已，蚌仙不會怪罪我們的。如果蚌仙要怪罪我們，早就來我們家懲罰我們了。”

珍珠的話音剛落，敲門聲響起——“咚咚咚”。

此時此刻，破舊的木門在昏黃的燈光下顯得格外詭異。

珍珠走到門邊打開門。一個皮膚有些黑的短發少年站在門外，對珍珠說：“你們還沒吃飯啊？這是我這個月的薪水，你們先拿去買些米面。”

珍珠立刻拒絕道：“不行，你已經對我們母女夠好了，我們不能再要你的錢了。”

少年深情地看著珍珠，臉上有些紅暈道：“我對你的心意你是知道的，別拒絕我好嗎？”

珍珠的母親站在屋子里對操千曲和白恩康說：“魏啟明這孩子很善良，這些年多虧了他接濟我們家，要不然每天吃這又腥又臭的蚌肉，真是有點難以下咽。”

似乎聽到了珍珠母親的聲音，魏啟明的目光從珍珠身上移開，看向屋子里，他正要和珍珠的母親說話，卻突然看見站在屋子里的操千曲和白恩康。

“家里來客人了？”

沒等珍珠說話，操千曲跟珍珠母親告別：“時候不早了，我們也不打擾了。”操千曲說完就拉著白恩康離開了珍珠家。

離開珍珠家之后，白恩康小聲說：“珍珠家確實很窮，王凝梅說的應該是真的吧？珍珠就是小偷。”頓了頓，“她母親和那個叫魏啟明的人似乎真的不知道珍珠已經死了。”

操千曲反問白恩康：“窮就一定會去偷竊嗎？”

怪物害人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操千曲和白恩康就被王家的家丁吵醒了。

據王家家丁說，養殖場死了一個中年女工。

聽了家丁的話，白恩康有些不高興，有些不耐煩地說：“有人死了你們就去警署，來找我們有什么用？我們是大夫，又不是警探。”

家丁向四周看了看，確定沒有人在附近后壓低聲音說：“那個女工的死相十分詭異，而且她死之前和珍珠發生過爭吵。”

“你的意思是她是被珍珠害死的？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操千曲走到門邊問。

家丁答道：“昨晚。”沒等操千曲和白恩康繼續說話，家丁繼續說，“您二位還是跟我去看看吧，這件事太過詭異，我們家老爺不讓外傳。”

操千曲跟著家丁來到了女工家，女工丈夫和兒子正規在一具蓋著白布的尸體前痛哭。

王凝梅見了操千曲，立刻走到操千曲身邊對著操千曲耳語了幾句。操千曲走到尸體旁，掀開白布，看到尸體的那一瞬間，操千曲只覺得胃里翻江倒海。他不忍再多看一眼，重新將白布蓋好。

白恩康好奇地問道：“怎么回事？”

白恩康正要去看，卻被操千曲攔住了。操千曲搖了搖頭說：“你肯定不想看到那樣的尸體。”

雖然白恩康好奇，但他還是決定聽從操千曲的警告。

王凝梅湊了過來，皺眉問：“如果不阻止她，接下來還會有人死。”

“她為什么和珍珠發生爭執？”

王凝梅繼續說：“昨天你們離開養殖場之后不久，她們就吵起來了。我們的規定是多勞多得，每天下班后按照每個人取得的珍珠支付報酬，昨晚下班之前珍珠非要把別人的勞動成果說成是自己的。”

似乎看出了操千曲心頭的疑惑，王凝梅繼續說：“我之所以會這么想，是因為他們父子都看見了珍珠害人，但因為他們害怕，所以都沒敢吭聲。”

白恩康小聲嘟囔道：“那也真是夠慫的。”

王凝梅拿出了一塊碎花布料給操千曲看。

“這是什么？”操千曲問。

王凝梅一臉認真地說：“珍珠和死者爭執的時候，衣服的料子被撕下來一塊。她很喜歡穿這件花布衣服，但我估計以后她都不會再穿了，不信你們問問我們家其他工人。”

白恩康一想到昨晚的事，他就感覺到一陣后怕，他小聲對操千曲說：“我們該怎么辦？”

王凝梅繼續說：“她現在已經不是人類的，怪物都是嗜血的，以后還會有更多的人因她而死。”

離開女工家后，操千曲又跟著王凝梅去了養殖場，那個女工的死訊不知道怎么就傳到了其他人耳朵里，她們都在背后偷偷議論這件事。

操千曲叫住兩個女工和她們打聽珍珠的事，那兩個女工向遠處看了一眼，確定珍珠沒有看她們之后，她們一臉嫌棄地說：“我們都以為那孩子孝順又肯吃苦，她母親上了年紀，她就不讓她母親來這里做工了，全靠自己撐起這個家。但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她是這么陰險的人？”

另外一個女工接口道：“聽說還搶了王凝梅小姐的未婚夫呢。”

“你說魏啟明呀？嘖嘖嘖，怪不得珍珠總是在背后說王小姐壞話呢。”

兩個女工完全忽視了操千曲和白恩康的存在，開始自顧自地嚼起舌根來。

驅 魔

操千曲有自己的想法，他并沒有因為其他人的話而輕易做出除掉珍珠的決定，當然，其他人也不知道操千曲有沒有除掉怪物的能力。

“你能不能行？不能行咱們快溜吧，別等那個妖怪生氣，把我們給撕爛。”白恩康慫了。

操千曲托著下巴思考：“我感覺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白恩康有些生氣：“事實就擺在面前，有什么好懷疑的？她以前就不是好人，人窮志短偷東西，結果把自己害死了，遷怒于王小姐。變成怪物的她開始肆無忌憚地侵占別人的勞動成果，一旦有人招惹了她，她就殺了對方。”

白恩康的話剛說完，又有人來敲他們的門。

白恩康打開門，發現站在門前的不是別人，正是和他們有一面之緣的魏啟明。

“你怎么來了？”白恩康皺眉。

魏啟明氣喘吁吁地說：“我……我來找你們幫忙。”

操千曲接口道：“幫忙？你遇到什么麻煩了嗎？”

魏啟明搖頭：“不是我，是珍珠。”他咽了口口水繼續說，“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散布謠言說珍珠是妖怪，害死了養殖場的女工，現在大半個巴彥扎拉嘎的人都帶著鋤頭和耙子去珍珠家，說是要把珍珠綁在木樁上燒死。”

白恩康嘟囔：“那跟我們有什么關系啊？”白恩康說完，突然想到如果珍珠被燒死了，他們這一趟算是白來了，他們就要徹底和王凝梅的賞金說再見了。

魏啟明繼續說：“是珍珠叫我來的，她說只有操千曲大夫才能幫她。”

在趕往珍珠家的路上，操千曲遇到了兩個熟悉的人。那兩個人正是今天死去的女工的丈夫和兒子，此時此刻，本應該傷心亦或是跟著老百姓一起去討伐珍珠的兩個人從賭場走出來向酒館的方向走去。

操千曲看著兩個人的背影問：“這兩個人怎么在這兒？”

心急的魏啟明隨口答道：“他們兩個會出現在這一點都不奇怪，本來他們就是賭鬼。”

白恩康驚詫道：“可是今早他們家人才死了啊。”

魏啟明繼續說：“他們才不在乎呢，他們只愛賭博，不愛家人。”頓了頓，“前些天他們剛剛因為沒有錢，出老千想要回本，被人打得半死，今天可能拿到了王扒皮給的安葬費所以才來賭博吧。”

聽了魏啟明的話，操千曲又問：“王扒皮是誰？”

“珍珠蚌養殖場的老板，王凝梅的父親。”

操千曲想起了那兩個女工的話，再次問道：“你不是喜歡王凝梅嗎？你怎么這樣稱呼王凝梅的父親。”

魏啟明立刻否認道：“誰說的，我一直喜歡的人就只有一個，那就是珍珠。”

白恩康接口道：“那她要是變成了怪物呢？”

魏啟明有些不滿地看了白恩康一眼，過了一會兒繼續說：“不管她變成什么樣，她都沒有害過人。”魏啟明將目光移到操千曲身上，“操大夫，我們快點走吧。那些人說不定會干出什么事呢。”

操千曲看著剛剛走進酒館的那對父子：“等我一下。”

粉紅色珍珠

操千曲跟著魏啟明來到珍珠家時，老百姓們正在將柴火碼放到珍珠家的房子外。一個看上去像是領頭的人拿著火把對著房子里的人大喊：“珍珠媽，你快點出來吧，你女兒早就已經死了，她現在是怪物。”

另一個人大喊道：“珍珠媽，你要是不出來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她害死了人，現在又害的王小姐得了怪病。”

操千曲這才發現王凝梅也站在人群中，這一次她沒有穿著那件遮蓋自己身體的大褂子也沒有戴面紗，身上長滿疙瘩的她看上去格外恐怖，讓人頭皮發麻，除了一個中年男人之外，沒有人敢靠近她。如果操千曲沒猜錯，那個男人應該就是王凝梅的父親。

“住手！”看到眼前這一幕，魏啟明立刻阻止道。

王凝梅聞聲回頭，看到操千曲的那一刻，她立刻轉過頭去對領頭人說：“快點燒死妖怪！”

領頭人的話還沒說完，立刻將手里的火把丟了出去。房子外的柴火上被他們澆了烈酒，火把落到柴火上的一剎那，柴火便燃燒了起來。

魏啟明跑到房子前卻被百姓們攔了下來，帶頭人控制住魏啟明后對其他人說：“魏啟明已經被妖怪蠱惑了，你們別讓他破壞我們的計劃。”

因為前來“驅魔”的人太多，魏啟明和操千曲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珍珠家的房子燃燒起來。

大火燒了幾個時辰，圍觀的百姓散去了一半，剩下的人都等著火勢完全熄滅之后進去把妖怪的尸體拖出來。雖然操千曲有些自責自己沒能及時趕到，但他卻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總覺得房子里的人還活著。

操千曲看著身邊的王凝梅，發現王凝梅此刻也正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王凝梅的皮膚上的痘痘不僅沒有消失，反而看上去更加飽滿了。如果事情真的像王凝梅說的那樣，那身為怪物的珍珠已經被燒死，王凝梅不應該恢復正常嗎？

百姓們見火勢已經幾乎熄滅，便放開了魏啟明，被放開的一瞬間，魏啟明萬念俱灰地坐在了地上。

帶頭的人對身后的幾個百姓說：“進去看看。”

那兩個人剛向前走了兩步，就一臉恐懼地退了回來。

房子的木門早就被燒成了黑炭，他們通過門的位置看到屋子里似乎有人影在動。他們附在領頭人耳邊耳語了幾句。領頭人立刻皺起眉頭嘟囔道：“怎么可能？這么大的火應該把她燒成灰了才對。”

聽了領頭人的話，王凝梅立刻意識到了珍珠可能還沒有死。她拿出了事先藏好的刀，怒氣沖沖地向房屋廢墟里走去。

王凝梅的父親要拉住王凝梅，但王凝梅卻一把甩開他的手吼道：“放開我！她不被燒成灰我就要死。”

王凝梅剛剛走到房屋廢墟附近，突然扔掉了刀子，捂著臉痛苦地慘叫了起來。

操千曲看見，王凝梅臉上的痘痘變得更加豐滿，那些粉紅色的痘痘在王凝梅雪白的臉上顯得格外詭異。

“噗——”

痘痘爆開，而后一顆顆血紅色的珍珠從王凝梅的臉上掉了下來。

王凝梅搖晃了兩下，直接倒在了地上，不再動了。

留在原地的百姓看著眼前這一幕，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緊接著，渾身焦黑的珍珠懷里抱著暈倒的母親從房屋廢墟里走了出來。雖然老婦人已經暈倒，但卻沒有收到一點傷害。

見到珍珠的那一刻，剩下的百姓們大喊起來：“怪……怪物！”

回 憶

看見珍珠還活著，魏啟明既驚喜又困惑。

珍珠看著那些準備再次殺死她的百姓們，冷冷道：“我不是怪物！”

“你都已經死過一次了，你還說你不是怪物？怪物都是嗜血的，你今天害死了別人，明天就有可能害死我們。”

“我確實已經死過一次了。”緊接著，珍珠說出了操千曲一直想要查清的真相。

半個月前，珍珠的母親去請求王凝梅的父親把之前克扣的工錢發給她們，但卻遭到了拒絕，但王老板向珍珠母親承諾，只要她們找到了血紅色珍珠就把之前克扣的工錢發給她們。

魏啟明答應珍珠幫他們母女找到血紅色珍珠，但這句話卻被一直暗戀魏啟明的王凝梅聽到了。

為了讓珍珠知難而退，王凝梅以要給珍珠工錢的理由約珍珠晚上來養殖場見面。

那晚下著小雨，天陰沉沉的，給人一種即將有壞事發生的感覺。珍珠按照約定準時來到養殖場。

夜空中劃過一道閃電，照亮了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珍珠身后的王凝梅的臉。

“你果然來了。”王凝梅說。

珍珠回過頭說：“凝梅，你能把我們應得工錢給我，這份恩情我不會忘的。”

王凝梅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我可以給你工資，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離開魏啟明。”

珍珠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王凝梅，但就在她準備轉身離開養殖場時，王凝梅突然抓住了她的頭發。面對王凝梅的謾罵和毆打，珍珠也終于開始還手。

但因為王凝梅身強體壯，珍珠因為常年營養不良長得很瘦弱，珍珠很快就落了下乘。王凝梅將珍珠推倒，但卻不知道地上有一塊石頭，珍珠的頭剛剛好磕到了那塊石頭上。

王凝梅見珍珠沒了動靜，頓時慌了。她探了探珍珠的鼻息，發現珍珠沒氣后，一下子跌倒在地，表情極其狼狽。王凝梅的腦海里閃過一個想法，必須毀尸滅跡。她將珍珠的尸體裝進袋子里，又塞了很多石頭。王凝梅扎緊袋口，將袋子丟進了養殖珍珠蚌的池塘里，對著池塘念叨：“你不要怪我，都是……都是魏啟明害的，你要是變成鬼，不要來找我，去找魏啟明。”

珍珠看著那些要再次殺死自己的人繼續說：“袋子沉進水中，沉進池底。池底的珍珠蚌都爬到了袋子周圍，我聽到了一個聲音，那個聲音說‘善良的姑娘，你不應該就這樣死掉。，然后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力量，被裝進袋子沉到池塘底的我又坐了起來。我重生了，所以我要報仇。但冤有頭債有主，我只是想讓害死我的人得到報應，我從來沒有害過其他無辜的人。”

女兒剛剛死在自己面前，現在又被珍珠說成壞人，王凝梅的父親怒吼道：“你胡說！”他轉過頭看著那些老百姓，“你們別被她蠱惑，殺了她！她殺了馮姨，現在又害死了我女兒，接下來還會害死你們！”

珍珠繼續說：“那晚是馮姨故意要跟我吵，因為她收了王凝梅的錢，是王凝梅叫她這樣做的。”

幾個百姓接口道：“口說無憑，我們憑什么要信你？”

操千曲對著遠處招了招手，一直躲在遠處等待時機的白恩康這才帶著馮姨的丈夫和兒子從遠處走了過來。

操千曲接口道：“她有沒有撒謊，你們問問馮姨的家人就知道了。”

看見馮姨的丈夫和兒子的那一刻，王凝梅的父親立刻慌了。

早就躲在遠處看見了一切的兩個人三魂七魄早就被嚇丟了一大半，加上事先白恩康給了他們更多的錢，他們有了賭資也不在乎這些，直接實話實說道：“是王小姐給了我們錢，讓我們撒謊的。我母親是被王小姐害死的。”

操千曲繼續說：“王凝梅想要利用我，結果沒能如愿，所以想到害死無辜的人，借用百姓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

尾 聲

操千曲和白恩康離開了巴彥扎拉嘎，這次他們不僅沒有賺到錢，反而還賠了幾十塊大洋。

“浴水重生”后再次恢復原貌的珍珠也跟著母親和魏啟明離開了巴彥扎拉嘎。

回到仁和堂后，白恩康問操千曲：“你怎么知道王凝梅在撒謊？那么多人都被騙了，連我都被騙了，你竟然能夠看透她的真實面目。”

操千曲笑笑道：“如果珍珠真的犯了錯，自然會有警署制裁她。在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前，不要被別人的說辭迷惑，不要妄下定論。你知道為什么王凝梅可以輕松地騙取你和老百姓的信任嗎？”

白恩康搖頭。

操千曲繼續說：“因為她從一開始就扮演者弱者的角色，我們受傳統觀念的影響，會不自覺地站到弱者這一邊，王凝梅這樣的壞人正是摸透了你們的心理，所以才會做出這些事。即使真相大白，劇情出現反轉，事情很可能早已不受控制。所以你不是事件的親歷者，無法還原客觀事實，也無法斷定誰是誰非。所以在事情涇渭分明之前，不要把自己變成惡人殺人的屠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