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如云

李涌鋼

肖某的女兒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就不好好讀書，每天放學，書包一扔就躲進房間里，關起門來打開手機，玩起了《王者榮耀》游戲。星期六上午閑著無事，我到他家泡茶，突然躥出一只小貓來，嚇了我一大跳。原來是肖某夫婦為了讓女兒不沉迷游戲而影響讀書，夫妻倆想了許多招，也沒想出什么方法。最后商量著買一只動物叫女兒養著照顧它的飲食起居，來分散女兒的游戲專注力，把她從游戲中解脫出來，哪怕分散一點兒玩游戲的精力也行。于是他女兒就被七哄八哄地同意了，商定買一只貓，比較溫順的、容易馴化的。昨日剛從漳州買回來的，總共花了200元，快遞直接郵到家。我雖然只是驚了一次，他們已經兩天還在為這事煩著呢。其實看這只貓還是蠻可愛的，四腿白至根部，左眼部大片灰黑色，右眼部和軀干一樣呈淺紫色，皮毛上有點點的灰黑色斑點，而黑點有大有小，恍若豺豹身上的斑點，遍布全身。它在客廳里撲一團面巾紙玩，前腿兩爪撥來撥去的；我用手摸著它的頭，它也乖乖的，伏在腳掌上，蹭來蹭去；看著它躥上茶幾，咬著一根塑料花枝，慢慢地玩著，剎那間的開心。其實這些都是寵物的天性，吃飽了，窮玩，等餓了，有著下一頓飯吃。又有時，又像是它的動物天性趣味使然，才這么好動好玩。其實它比加菲貓略遜一截，沒有加菲貓那么優越的幸福。我坐了沒多久就告辭回家了，到了第三天才知道，那天下午他女兒抓著小貓肚皮玩，由于抓的手勢和位置不正確被咬了一口，送醫院打針去了，要連續打三天，前后又花了300元。第二天，肖某夫婦把這只貓又退回了漳州。退貨了，不好玩。于是，生活又回歸原來的生活，他們夫婦照常上班，女兒照常放學打游戲，打得天昏地暗。動物可以馴化，人要靠教育引導。這是低級動物和高級動物的區別。所以，人與人的區別，大于人與貓的區別。

楊某的婆婆住在鄉下，離縣城遠，很少到縣城來住。有次生病住進了縣醫院，她每天都要起早摸黑地去服侍她，遇到婆婆寂寞難耐時候，時時地陪她談心、談話。臨近春節了，在談到買衣服的時候，大家都說網上買比較便宜，也比較新潮，婆婆聽到后，叫兒媳等她病好也帶她去網上逛一逛，買幾件來穿。楊某一時也不知說什么好。大家聽了卻哈哈大笑，還好聽出了一點眉目，就安慰她說：“聽到了，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買。”婆婆會心一笑。人老了，脾氣越來越像小孩子的習性。我居住的縣城自古有許多婦女有抽煙的習慣，也許是本縣有出產曬煙吧！曬煙曾經是本縣的拳頭農特產品，有一百多年的種煙歷史。在取消特產稅、產品稅之前，稅務局曾經在產區的十字路口設立檢查站，專門征收曬煙的稅收。曬煙的特產稅、產品稅也曾經是該縣的主要稅源。“興寶樓”曬煙在閩南一帶享有盛譽，而且便宜又正宗。順手捻來就可以抽一卷。以前農活又忙又累，晚間又沒有什么娛樂，農民早出晚歸，聚在一起泡一壺濃茶聊天，女人抽煙也就成為習慣。那天楊某的婆婆急需手術，親人已經幫她換上了病號服，扶她躺在手推車上。她卻叫兒媳等一等，去把煙卷拿來，想抽一根再進手術室。86歲的老人了，大家只能依她說的照辦。只見婆婆點上卷煙，穩穩地深吸一口，像嬰兒吮吸第一口初乳一般，還喳吧著沒牙的上下唇。正像老子說的：“如嬰兒之未孩”“含德之厚，比于赤子”“精之至也”“和之至也”。“人的一生，最美好的是什么時候？嬰兒時期，而且，最好還是剛剛出生，還不會笑那會兒”（《易中天文集》第十五卷本《你的笑容已泛黃》）。

有一天，朋友從廈門回家鄉探親，正在我家泡茶聊天的時候，突然朋友電話響了，說他家親戚在城關找不著豬蹄面店，問具體在哪條街巷？他們年輕夫妻剛剛從廈門騎一輛哈雷戴維森摩托到縣城，專程來吃豬蹄面。他放下電話，說了剛才的事。原來，因今天在微信朋友圈發了一組題為：《故鄉，滿滿的回憶》一串照片，其中有一幅正宗豬蹄面店招牌，他小時候經常在這里吃過，味道相當不錯。所以，廈門親戚從朋友圈里看到后，從廈門專程趕來，為了一碗正宗的美食小吃，夫妻倆騎摩托奔波將近150多公里，晚上又住在縣城最貴的大酒店。第二天倆人駕騎參觀素有“土樓之王”美稱的二宜樓，再拐入安溪縣進廈門島，令我動容。夫妻倆剛結婚不久，男方女方家長分別買了一套商品房給他們，年輕人通過整合，留下一套自己住，賣掉地理位置較差的一套，買了一輛十幾萬元的哈雷，另外買了一輛三十幾萬鋒行版雷克薩斯汽車，剩余多多，就用業余時間拿來做點小生意，游山玩水。不亦樂乎！

小肖的煩心事很重。去年七夕節，大家都在發微信朋友圈祝賀和私聊起哄送什么禮物，才知道傳統的情人節來臨了。我因為年紀大了，比較記得住我國舊傳統節日，而對當代人引進的外國的節日卻不那么感興趣了，不是我們過不起，是那些個東西讓我們過得有點不舒服，有點扭曲的感覺，一根筋拉直了想拉回來就變形了。總之，心態不適應，常態過得也艱難。今天碰到小肖，他剛好在熱戀一位女朋友，已經談了兩年多。他卻一直嚷嚷，節日太多，讓他生活過得很負擔也很煩。他說他每天早出晚歸地跟師傅學習汽車修理，還未滿三年學徒工，工資就那么一點點，逢年過節又必須買東西送女朋友，有時候是感覺買一些禮物比較體面，作為見面禮，和女朋友見面比較說得開；有時候卻并不是自己要買，也都是比來比去，像被人逼著推送。玩在一起的朋友圈，大家都在吹捧和炫耀，有的推波助瀾地推銷鮮花和名貴紀念品，比如玉手鐲、玉項鏈。大家都在買東西送女朋友，自己沒買會被對方認為小氣。有時候買了東西女朋友又不喜歡，往往看一下，就放在一邊。哪年哪月才又想起來，掛在身上，不久又擱著，鎖在百寶箱里。不買的話，女朋友怪下來，幾天不跟你說話的，兩頭都在受氣。女人常常會攀比，誰誰誰男朋友送什么，還帶著女朋友到哪里消費，到哪里旅游。說起來都紅著臉，就差一點散了。人家說女人在熱戀階段，是處于迷茫狀態的，買了東西怪你亂花錢，沒送東西又怪你不知根不知底，整天沒把自己記在心上。

被他這么一說，我還真有點驚訝，算了一算，一年下來節日真的不少。按中國傳統節日算，就有春節、元宵節、清明節、端午節、七夕、中秋節等十五個。解放后，為了紀念不同性質的意義而命名的節日也很多，按中國現代和當代節日算，也有五四青年節、教師節、國慶節等等。而引進的外國節日有元旦、成人節、父親節、母親節、情人節、圣誕節等等。國際性質的節日還有三八國際婦女節、五一勞動節等等。

我真希望這些節日能夠成為年輕人收獲的節日，而不是成為累贅的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