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笑奔跑的少年

吳濤

一類文

阿姨在培智學校工作，過年也不放假，于是，媽媽便叫我拎著禮包去拜訪她，到那個我印象中陰郁、沒有笑聲的地方。

學校的門大開著，教學樓離得很遠，聽不見一點聲音。我在門口磨了半天，終于和門衛打了照面，悠悠地走進去。

走到教室門口，卻忽然熱鬧起來。我探頭向里邊看，只見幾個小孩坐在平衡椅上，擰著眉和東倒西歪的椅子打仗，有時坐住了幾分鐘，便咬起一口牙齒，沖輔導員癡癡地笑。

我是在操場上找到阿姨的，她正陪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跑步。我看見那個男孩子，只覺得他活像一只章魚——手軟，腿也軟。他的手伸展著彎曲在半空中，腿像合不起來似的繞成八字形，得靠扶著鐵籬笆才能活動。

阿姨在另一頭等著他，見他撐著扶桿，左右搖擺著，終于站直了腿，便沖他喊：“跑呀！”那男孩聽了，愣了幾秒，傻乎乎一笑，慢慢反應過來，便小心翼翼地松開兩只手。

“培智學校”，給人以陌生感;“陰郁、沒有笑聲的地方”，設下懸念：“我”在這所學校將會遇到什么樣的孩子？將會經歷什么樣的事情？那些孩子真的如“我”印象中的那般陰郁嗎？文章一開頭便抓住了讀者的心。

孩子們的熱鬧歡愉與“我”一開始想象的陰郁、在門口感覺到的安靜大相徑庭。“擰”“咬起一口牙齒”“癡癡”寥寥幾筆，人物形象躍然紙上。

把男孩“手軟，腿也軟”的肢體特點和“繞成八字形”的怪異情態描寫得有聲有色，“伸展”與“彎曲”看似矛盾，實則展現出了生命的張力。小作者善于體察細微之處，把一個艱難伸展、扶著鐵籬笆才能活動的少年勾畫出了神韻。

“終于”可見其站直的艱難，“愣了幾秒”“傻乎乎”“慢慢反應過來”“小心翼翼”這一連串與遲鈍相關的詞匯聚集，極寫他行動的遲緩、艱難，字里行間流露出“我”的同情。

二類文

輕輕將足跡印上這片松軟干燥的土地，我心神微微一顫——終是又回到童年記憶里五彩斑斕的夢境。

深呼吸，再吐出一口濁氣，那摻著麥香的甜潤清氣縈繞胸間，思緒也跟著回到了那些飄著麥香的夏日。

童年的夏日是抒情的。微風攜來浮躁的蛙聲和絲絲縷縷沁人心脾的麥香，祖父母臉上便暈開一串串好看的麥花。我們也終日歡笑，并不為了慶賀豐收，而是因為能盡興玩耍。

還記得幾個伙伴圍在一起，在一片哄笑中四散竄進麥田，手腳并用，只消得三兩下，整個人就被一人高的麥田吞了進去，沒了蹤影，只依稀辨得麥穗耳鬢廝磨間透出的歡笑。這是我們在捉迷藏。即使麥芒很細很尖利，即使麥稈很硬很粗糙，即使我們的皮膚被刮得火辣辣地疼，即使我們跌了一跤乃至蹭破了皮，我們對這個游戲的熱情也從未衰減——在鄉村，破皮摔倒都不算受傷。機靈些的孩子會攀上田埂上的那棵大樹，居高臨下地俯瞰這片麥地。不消片刻，總會有人耐不住麥地里渾濁悶濕的空氣，伸出頭來喘口氣，這時，漫天飛揚的潔白麥花便暴露了他的行蹤，緊接著，自然免不了歡聲笑語的一場追逐。含笑奔跑的少年一前一后，肆意揮灑青春的汗水，那裹著麥香的風兒，也被遠遠甩在后頭。

整個夏天，我們都在奔跑。鄉村的概念就是奔跑。南風被我們的恣意大笑所吸引，牽著天上高遠的云，隨我們廣闊地奔跑。

玩累了？不會的。從村頭到村尾，我們這群含笑奔跑的少年將足印烙在每一寸寬闊的大地上。被驚醒的慵懶的大黃狗，碰倒了誰家剛搭起來的黃瓜架，止住了桑樹頂上聒噪的蟬鳴。我們這群含笑奔跑的少年，宛如那和著淡淡麥香的清風，為村子的角角落落注入了清涼與生氣……

收回我漸行漸遠的情思，我看到，南風那端，又一群含笑奔跑的少年，沉浸在自己絢麗的夢里。

開頭的地點交代得比較模糊，“這片松軟干燥的土地”是何處？

甜潤的麥香牽動思緒，引出少年時光。開頭最好點題，自然引出下文所寫的含笑奔跑的少年。

“抒情”可換成“含笑”，既緊扣題目，又與下文的“終日歡笑”呼應。

本段運用視、聽、嗅、觸多種感官相結合的方法，展現了一幅立體而生動的麥間嬉戲圖。難能可貴的是，小作者對麥芒細致的觀察流露在細膩的文筆中。玩耍奔跑的快樂讓少年們忽視了皮膚的刮傷和跌倒時的疼痛。

此段放在文末更為合適，可以讓奔跑的意義得到更好的升華。“廣闊地奔跑”表達欠準確。

此處展開了一幅鄉間的祥和畫卷。少年健碩的身姿與鄉間慵懶的氣息和諧統一，回憶漸收，張弛有度。但是“含笑”在本段體現得并不明顯，大黃狗的出現也顯得突兀，似乎與少年的奔跑沒有多少關系。

嘴角揚起迷人的弧度，邁出堅定的腳步，紅色的跑道上，只有我迎著朝陽在奔跑。

我在奔跑，因為我再也不想坐在垃圾桶邊上的座位，我不想老師半年都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不想背負著差生的名頭。我想加入同學的聊天，或者只是為老師搬幾疊作業本。我只是在第一次月考中失利，但所有人都把我當作空氣，排座位時讓我與墻角的垃圾桶為鄰。我看不清老師的板書，聽課時耳邊蚊蠅飛繞。

呼吸，擺臂。此刻，我的額頭沁出細微的汗珠，我的心跳正在加速。3000米漫漫長路，似乎是觸不到的終點，我用蝸牛的雙腳一步步丈量。紅色的跑道邊，幾叢鮮綠撞入眼簾，那是一群倔強的小草，從跑道上每隔一米的排水小孔里探出頭顱，微笑著迎接陽光。孔隙中的寸許濕土，就是它們生存的孤島。然而它們昂頭，與不遠處操場中央大片的蔥郁一起舞蹈。

我的步子加快，呼吸急促。天邊迷人的晨曦幻化成教室里最難忘的瞬間。運動會3000米項目，無人報名。令人窒息的死寂中，我咬咬唇，猛然高舉右手，教室里劃過一道最明亮的閃電。是的，我還要成為運動會上最迅疾的閃電。在老師贊許的目光中，我對自己說，我要奪冠，然后認真地和老師“談判”：我不想再聞到垃圾桶里果皮的味道。

風擾亂了我的鬢發，汗水在脖頸上匯成小溪。我揮動雙臂，含笑奔跑。

我把風聲甩在身后。我想告訴這遼闊的操場，月考英語不及格只是因為轉學到這里之前我們那兒才剛剛開始教音標，而你們已經學《新概念英語》一年多了。我還想對著前方說，謝謝你我的媽媽，為了我，你守在一間小小的出租屋里，做一個陪讀媽媽。你的付出，我一定不會辜負。你的微笑，會來自我的成功。

400米跑道是一個封閉的圓環，但世界不是。我在奔跑，跑鞋踢踏出詩的音調。“山那邊是什么呢？是海，是一望無際的海，是用信念凝成的海……”我奮力前行的腳步，在空曠的操場上濺起陣陣回聲，如歌，如潮。我在奔跑，我在微笑。終有一天，我會沖出這狹窄的跑道，沖出人生的山坳，去擁抱用信念凝成的海濤。

烈日炎炎。汗水浸透外套，散發出咸腥的海水味道。

我在奔跑，為幾天后的運動會積聚能量。沒有苦練，哪會有最后的燃燒？那天，我會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等老師為我掛上金牌，然后露出疲憊而滿足的微笑。最好有漂亮的女同學送來一朵梔子花，多好，那才是青春的榮耀。

我在奔跑，用雙腳踏步，用信念開路。這就是我，一個少年在天空下的宣告——

內心充滿陽光，臉上才會露出微笑。生命擁有目標，才會一路奔跑。含笑奔跑，才不負青春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