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魚

王善常

格木村有一個關于紅魚的傳統儀式。每年的冬至節這天，男人們都要去紅魚湖里镩冰窟窿捕撈紅魚。紅魚不僅象征著幸福平安，還能把冬神的祝福帶給全體族人，格木村每年冬至節都要舉行捕撈紅魚的比賽。如果誰撈到的紅魚重量能超過往屆，還會成為村里新的魚王。

十四歲的巴圖費力地搬出一個長條形木箱，打開蓋子，一把漂亮的冰镩呈現在他的眼前。今年，男孩巴圖決定憑借自己的力量镩冰窟窿撈紅魚。

冬至節那天，東南的山嶺上剛剛現出一抹魚肚白，捕撈紅魚的隊伍就駕著十幾架巨大的雪爬犁出發了。在紅魚湖岸邊，雪爬犁停了下來。村長阿穆爾背著手，在湖面上邊走邊觀察。最后走出一個直徑近百米的大圓圈。他是格木村的智者，在哪片水域會有大量的紅魚聚集，他都知道。圈好冰面，阿穆爾大手一揮，男人們開始镩冰。

巴圖也選好了自己的位置。他雙手握緊冰镩的把手，用力把冰镩提起來，然后使勁向下鑿去。只聽到“噗”的一小聲悶響，像忍不住的一聲短笑，冰面上現出豆粒大的一個小圓點。巴圖有些難以置信，不停地提落冰镩，腦門上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漸漸地，巴圖腳下的冰面出現了一個冰窟窿的雛形。

在所有族人中，馬林卡最先镩透了半米多厚的湖冰。他從小就在鐵匠爐邊掄錘，臂力過人。在坑底的冰只有二指多厚的時候，馬林卡把冰镩翻轉過來，高高舉起，用原木的頂端奮力地砸了下去。“轟隆”一聲巨響，坑底的薄冰一下子被砸透，一股和冰窟窿一樣粗的水柱在四面冰層的巨大壓力下猛烈地噴了上來，隨著噴涌而出的水柱，一條半尺多長的紅魚和無數的鯽瓜子、鯰魚、泥鰍一起源源不斷地涌出，馬林卡松了一口氣。

在馬林卡撈出一條紅魚后，其他人的冰窟窿也幾乎都镩透了。人們抓緊時間，一網一網地往外撈魚。各種魚在冰面上翻滾著，跳躍著，直至身上的水凍成冰，跌落在湖面上，一條摞著一條，在人們的身后堆成了山。

紅魚湖上，只有巴圖的冰窟窿還沒镩透，镩透了冰窟窿的男人們圍上來試圖幫助他，都被巴圖拒絕了。他埋著頭，雙臂上下揮動，冰镩不疾不徐地鑿擊著湖冰，碎冰四處飛濺，冰末隨風飄揚。巴圖額頭上的汗珠子越凝越大，滴落在冰面上，凍成了一點點閃著銀光的小星星。接近中午的時候，巴圖兩腿一軟，癱倒在冰面上。

“巴圖，快站起來！太陽升到正中之前，你必須下網撈魚，否則紅魚就要游出紅魚湖了。”阿穆爾嚴肅地說。巴圖深吸了一口氣，艱難地抬起頭，他低喝一聲，翻身站了起來，將冰镩驀地向下一砸，一股巨大的水流隨勢噴涌而出，冰面上翻出巨大的水花，在水柱的頂端，人們看見了一條紅得像火一樣的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