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戰紀
一場大火,燒毀的是一家飯店,但燒出的是一個“中國好老板”和員工們的兄弟情。正如一首歌中所唱:“你是誰為了誰,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淚,誰最美誰最累,我的鄉親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姐妹……”
他曾經坐擁江景豪宅,身價不菲,如今,只能住在簡陋的安置房里,連做夢都想著如何去籌錢。從2018年4月11日至今,這個名叫殷論杰的男人,用鐵一樣的肩膀,扛起17名燒傷病人數百萬元的醫藥費。這些病人都是殷論杰的員工,他賣房賣車,只為員工們能夠康復。
這個40多歲的漢子,被網友們稱為“中國好老板”。但他說:“我不是一個好老板,好老板應該帶著員工賺錢,而不是受到傷害。但是,我是他們的好兄弟,全力以赴在做,作為兄弟,我是合格的!”
突發火災,飯店17人被燒傷
2018年4月11日下午4點多,臨近晚飯時間,浙江寧波市奉化區金棕財富廣場的一家川菜館,開始忙碌起來。突然,不知誰大喊一聲“著火啦!”說話間,只見廚房已火光亂竄,濃煙彌漫,廚師和伙計們嚇得四處躲避,鍋碗瓢盆咣當響。20歲出頭的員工小徐身手矯健,迅速逃出,但以他這么快的速度,手臂還是被燒掉了兩大塊皮。之后,他的同事們陸續逃出來,身上有不同程度燒傷。
當時在飯店忙活的17名人員,全都受傷,受傷區域集中在臉部和手臂。因為起火地點是在廚房,沒有傷到顧客。
很快,救護車趕來了,受傷的17人被送往當地醫院救治。經醫生檢查,根據每個人的受傷情況不同,10個人留下來繼續治療,7人受傷較重,被送往寧波市第二醫院,其中傷勢最重的一名員工,燒傷面積達45%。
“老板,店著火了,大家都受傷了。”飯店老板殷論杰接到員工電話時,還在寧波。他萬分焦急,詢問受傷人員情況后,迅速起身趕往奉化。
路上,殷論杰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員工們都是我的兄弟姐妹,我一定要全力救治他們。”但治療費是一筆不小的數目,當時殷論杰的飯店正在逐步進行擴張,手上的流動資金只有十幾萬元,這些錢遠遠不夠。
籌錢,籌錢!在寧波前往奉化短短半個小時的路程里,殷論杰打了很多電話,向朋友們借錢。做了多年生意的他,講義氣重感情,曾幫助過不少人,現在他一開口,9個好友很快把錢打了過來,再加殷論杰手頭上的錢,一共湊了70萬元。
事情發生后的兩天里,傷員家屬從四川、安徽、貴州等地趕來,共計200余名。他們看到殷論杰時,幾乎是撲過去的,“怎么辦,我弟弟傷得很嚴重,醫生說要植皮。”“我女兒還沒找對象,現在燒成這樣,以后要整容,我們沒錢,你不能不負責啊!”“我哥躺在重癥監護室里,生死都不知道,這個責任必須由你承擔。”
殷論杰的衣服被人撕扯著,身體被人推搡著,但他沒有絲毫惱怒。等眾人安靜下來,他才緩緩開口:“你們的心情我很理解,我感同身受。受傷的員工,不只是我的員工,更是我的兄弟姐妹。只要我活著,只要他們還沒出院,哪怕我傾家蕩產,哪怕在市中心跪著,我也要把錢跪出來。等他們康復后,我也不會撒手不管……”
殷論杰的聲音不大,但他的語氣堅定,目光堅毅,大家擔憂的神情漸漸退去。“我聽我兒子說過,這個老板對他們很好,我們就相信他吧。”一位60多歲大媽的一句話,引得眾人點頭同意。
殷論杰許下承諾:“謝謝你們的信任,飯店以后的利潤,都將首先用于受傷員工后期治療及康復,不設年限,直至最后一名員工康復,停止治療。”
傷員家屬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因為他們或多或少都知道,這家著火的店,其實是由一名股東全資加盟,殷論杰并沒有投入資金。既然殷論杰不是直接老板,很有可能“扔”下員工,推卸責任。
然而,殷論杰并沒有在大難面前逃避退縮,他毅然把17名員工的治療費扛上肩頭。
提起殷論杰,寧波不少人都熟知,他是一名川菜老板。十多年里,他在寧波開了4家飯店。作為一名在寧波奉化農村長大的孩子,有這樣的成就,實屬不容易。殷論杰的父母都是農民,對孩子的教育,也帶著淳樸的鄉土氣息。殷論杰5歲時,看到家里養的一條小狗窩在床底下,半天沒動靜,他蹲下一看,原來小狗在吃肉包子。“媽媽,你看,小狗不知從哪里找來的肉包子,吃得可香了。”媽媽的眉頭緊了緊,抱起兒子,敲開附近幾戶人家的門,“我家小狗是不是偷吃了你家的肉包子?”走了三四家,媽媽終于找到一戶人家,那戶人家的老人生病了,女兒來探望,買了五六個肉包子。
盡管對方一再表示沒關系,但殷論杰媽媽還是堅持把肉包子錢付清。這件“小事”,在年幼的殷論杰心里烙下深深的印記,他開始懂得,做人做事要負責任,有擔當。
賣掉豪宅豪車,只為救兄弟姐妹
殷論杰初中畢業后,進入一家工廠工作,后經熟人介紹,他到寧波跟著一名大廚學廚藝。出發前一晚,母親塞了1100元錢到兒子的口袋里,這些錢是母親從親戚朋友那里借來的。
殷論杰很感動,發誓一定要努力去做,好好孝敬父母。他清楚記得,自己剛到寧波時,帶著一張折疊竹床和一條被子,大廚師傅很好心,安排他在自己家里搭了個床位。
母親給他的這筆錢,殷論杰貼身放著,每花1元錢,他都要細細盤算。衣服和鞋子經常是破了補補再穿,即使補丁“占領”了大部分面積,他也覺得沒必要買新衣服。
一年后,因為勤奮好學,殷論杰成了廚師長。日子慢慢好過起來,他和當地一個美麗善良的女孩結了婚,有了一個可愛的女兒。上世紀90年代初,殷論杰準備自己創業,他借了點錢,選擇做川菜館。
有了自己的飯店,殷論杰還是牢記當年“小狗與肉包子”的故事,一切從對顧客負責出發,在衛生和食材上堅持嚴格的標準。
川菜的特色菜沸騰魚,一道菜需要2斤油,每天飯店里的用油量就達到400斤左右。一次,殷論杰招聘廚師,一名廚師拍著胸脯表示:“我可以幫你省下一半以上的油。”殷論杰從這名廚師的做菜手法上看出,他是將做菜的油反復利用。自然,殷論杰沒有聘用這名廚師。他在培訓新員工時,說道:“生意要想長久,就要踏踏實實地做,如果你總是動歪腦筋,顧客某一次吃出問題來了,你就會傾家蕩產。我們對顧客負責,就是對自己負責。”
正是這樣一個有擔當敢負責的好老板,在打拼的十多年里,和員工們結下了深厚的情義。
然而,在眾人面前鎮定自如的殷論杰,何嘗沒有害怕的時候。他知道,17個人接下來的治療康復路還很長,再加上家屬的安頓費用等,即使有1000萬元,也不能保證夠用。殷論杰背負著難以想象的壓力,那些日子,每天凌晨兩三點鐘他才能睡著,沒幾個小時后,又醒了,腦海里全是兩個字——籌錢。
火災發生1個多星期后,殷論杰做出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把自己的房子賣了。這不是一套普通的房子,是一套170多平方米的江景豪宅,他曾花438萬買下,花了60多萬元布置。不僅是房子,殷論杰還決定把自己的寶馬轎車也賣了,這輛車他才開了3年多。
做出這些決定后,殷論杰和妻子及已17歲的女兒開了個“家庭會議”。妻子和女兒都十分支持他,妻子說:“這些員工對你忠心耿耿,就是我們的家人。現在家人出事了,我們一定要幫他們渡過難關。你別擔心我們,只要我們3個人在一起,哪里都是家。”
“中國好老板”背后有一幫中國好員工
賣車賣房的那些日子里,70多歲的母親知道了這件事,也非常支持兒子,她在電話里對殷論杰說:“員工出了這樣的事,咱們自己住著大房子也不安心,治病才是眼前第一件事。”
因為賣得急,殷論杰的豪宅連同里面所有的家具布置,一共才賣了438萬元,寶馬車也才賣了39萬元。原本,殷論杰是想買輛電瓶車代步,但因為不會騎,就只能“奢侈”地買了輛4萬元的二手車。
帶著簡單的行李,一家三口坐進陳舊的二手車,租了一套70平方米的房子,算是有了安身之地。
“讓你們跟著我受苦了。”殷論杰看著眼前的妻子和女兒,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女兒說:“爸爸,您賣了豪宅豪車,但您留下的是做人的高尚品格,您是我的榜樣。”妻子打開出租房的窗戶,看著窗外一片萬家燈火,感慨道:“豪宅江景雖然美,但這人間煙火也別有一番滋味,誰還不是苦過來的。當初我嫁給你的時候,你還是一個小學徒,我又不是圖著以后跟你住豪宅才嫁給你的。”
殷論杰暗暗下決心,等所有員工都康復后,自己一定更加努力,給妻子和女兒創造一個好的生活環境,即使沒有豪宅,也一定是一個溫馨的小家。
殷論杰的舉動,不僅感動了所有受傷員工和家屬,也讓其他分店的員工為之動容。2018年4月15日,是飯店發工資的日子。這天下午,一些店長和大廚走進殷論杰的辦公室,放下幾個黑色塑料袋。殷論杰打開一看,里面居然是一捆捆人民幣。一名店長說:“這里一共是21萬元,是三家分店61個員工的工資。大家取到工資后,除了部分人留了幾百元外,其他都在這里了。大家都是自發的,想幫幫你,幫幫受傷的員工們。”
殷論杰被深深感動了,他連連搖頭:“不不不,我不能要。” “那么多同事躺在醫院里,老板你都賣房賣車救人了,我們怎么還能拿這錢?先給他們治傷要緊!”在大家的再三堅持下,殷論杰暫時收下了這筆錢。殷論杰向大家坦誠道出心聲:“我曾想到過,可能會有人因為這件事提出辭職,但我沒料到,不僅沒有一個員工離開,你們還自發捐款。”
讓殷論杰沒料到的事情還在發生。其他3家店的大廚和員工,每天自發給住院的受傷員工送菜送飯。這些日子,大家都發揮著最大的默契,3家店的營業有序進行,大家都盡量不讓殷論杰操心。
其實,員工們的21萬元錢,殷論杰1分也沒動,他當初收下,是為了不讓他們傷心。數天后,他把這21萬元工資,如數打回到了員工的銀行卡里。
除此之外,殷論杰還收到很多意外的愛心款。不少老顧客加了他的微信,發來紅包,還留下鼓勵的話:“你這樣的老板有擔當,挺你!”“你是中國好老板,加油啊,一定能渡過難關!”
殷論杰十分感動,不知該如何回報。2018年5月16日,他帶領所有員工,整齊地站在自己店門口的廣場上。突然,他“撲通”一聲跪下:“我借錢的時候,說了是叩謝,說到就要做到,感謝大家的愛心。”身后的店員們也都鞠躬致謝。
很快,這段“叩謝視頻”出現在了每一個伸出援手的好心人手機里,這股正能量深深感動了大家。
所幸,受傷的員工陸續好轉,他們有的出院回老家暫時休養,不回老家的員工,殷論杰則專門租了三室一廳的房子,讓他們在那里慢慢康復,還配有專人打掃衛生,燒水做飯。
一場大火,燒毀的是一家飯店,但燒出的是一個“中國好老板”和員工們的兄弟情。正如一首歌中所唱:“你是誰為了誰,我的兄弟姐妹不流淚,誰最美誰最累,我的鄉親我的戰友,我的兄弟姐妹……”
李明摘自《戀愛婚姻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