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鵬釗

村里現在沒有幾個人了,村上的教師富民也都把媳婦帶到單位上去了,宏道家老兩口也到了縣城里,租了房子;京道家兒子在鎮上的中學里教書,老兩口也都跟著去照看孫子去了,在七甲村租住了個獨院子。有的人在每年春秋兩季回來,把地里的莊稼播種或收割了去,有的人就干脆不再回來了,種了幾十年的地里也長滿了蒿草。
剩下的幾個人,最年輕的人是錄子,四十幾歲,精神有些不正常。前幾年,村上有人在西安開了個廠子,主要生產蘋果套袋材料。錄子去西安打了半年工,就偷偷跑了,沿著312國道走了近一個月,餓了時,就偷路邊蘋果地里的蘋果,困了時,就睡到路邊的烤煙樓里。終于回到了村里來。村上人在西安的角角落落找了個遍,也沒見其身影。后來有次聽錄子說,他在廠子里覺得累,有天吃了中午飯,又想自己的孩子,就一個人偷偷離開了。他識字,曾經念到了小學三年級肄業,以種地放羊為生。二十幾歲時,通過媒人,花高彩禮從新民鎮太廂村討回了媳婦。媳婦過門后,好吃懶做,生下兩個女兒。在大女兒不到四五歲時,就離家出走,至今杳無音訊。錄子不得不成了有婚姻事實的光棍漢。過了十幾年,大女兒長大外出打工,找了個外省的婆家出嫁,小女兒也在外打工,在哪里打工,村里沒有人知道,她從來沒有回來過,也和任何人沒有聯系。
安靜的村莊,尤其是發生在2014年1月15日晚,農歷二〇一三年臘月,臨近小年,發生在貴子表叔家的一起入室搶劫案件,打破了村莊一直以來的寧靜。每當村子里的人說起這件事時,總是和當事人一樣,心有余悸。村里人當天的習俗是祭灶和打掃衛生,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春節做著簡單的準備。那時候,村里許多人家里活靈活現的門神、抬頭見喜的橫幅、精美的窗花、五彩的年畫、花團錦簇的燈籠,和神龕上豐饒的祭品,無不顯示著喜氣洋洋、欣欣向榮的節日景象??删褪悄且?,讓村莊所剩不多的人焦躁起來。
此案有關法律文書公開資料,節選部分如下:
彬縣人民法院審理彬縣人民檢察院指控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鄭文利犯搶劫罪一案,于2014年8月28日做出(2014)彬刑初字第00077號刑事判決。原審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鄭文利均不服,分別提出上訴。本院于2014年10月20日立案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通過閱卷,訊問上訴人,認為案件事實清楚,決定不開庭審理?,F已審理終結。
原判認定,2014年1月15日晚,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因經濟拮據,商議決定實施搶劫。鄭小剛打電話叫來鄭文強,告知搶劫意圖,鄭文強同意。鄭小剛提出其以前在小章街道戲園子背后一家廢品收購站賣過廢鐵,老板是外地人,好搶,鄭孝榮、鄭文強表示同意。三人坐出租車來到該廢品收購站,因沒有叫開門,遂放棄。當晚三人商議租車、購買作案工具繼續搶劫。2014年1月16日,鄭孝榮與鄭小剛一同到彬縣名仕花園白某某經營的汽車租賃公司,以鄭孝榮名義租了一輛黑色現代小轎車,車牌號為陜D72354。由鄭孝榮駕車,載鄭小剛、鄭文強來到新民街道,鄭小剛和鄭文強在新民街道地攤上購買了三頂帽子和三把刀子。當晚,鄭孝榮、鄭文強、鄭小剛三人開車來到彬縣北極鎮史家河村,發現一戶人家沒有院墻,決定搶劫該戶人家。三人戴上帽子,蒙住面部,手持刀具。被告人鄭小剛用腳蹬開門,和鄭文強進入房內,鄭孝榮把住門口。被告人鄭文強蹬了被害人景某某幾腳,朝面部打了幾拳。被告人鄭小剛用刀逼住被害人景某某。被告人鄭文強踢了被害人衡某某幾腳,拿起頂門的木棍朝被害人衡某某身上打了幾下,然后在被害人景某某的額頭上踢了一腳,將棍扔在地上,被害人景某某拾棍時,被告人鄭小剛將木棍撿起來,蹬了被害人景某某幾腳,景某某抓住木棍,鄭小剛揮刀刺傷景某某額頭。被告人鄭孝榮進來威脅、恐嚇景某某,要其放下木棍,拿出錢來。被告人衡某某央求被告人不要打人,她給拿錢。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跟隨被害人衡某某到隔壁房間,被害人衡某某向其母王某某要了1000元,交給被告人鄭文強。被告人鄭文強又要求被害人景某某將身上的錢掏出來,被害人掏出85元錢、一部聯想A65型手機、一部振華宇科8008直板手機,交給被告人鄭文強。三被告人逃離現場回到彬縣城。途經涇河大橋時,被告人鄭文強將搶來的振華宇科8008直板手機扔出車窗外。2014年1月17日,經彬縣第二人民醫院診斷景某某傷情為:1.額部銳器傷;2.頸部軟組織挫傷。衡某某傷情為:1.左手食指、中指軟組織挫傷;2.左側胸背部軟組織挫傷;3.左側第七根背肋骨骨折。經陜西省彬縣公安司法鑒定中心鑒定,景某某和衡某某的損傷程度已構成輕微傷。被搶的兩部手機經彬縣價格鑒定中心鑒定,價值451.00元。
三被告人返回縣城后,被告人鄭孝榮叫來被告人鄭文利一同吃完飯,回到賓館,被告人鄭文強將剩余的700多元交給鄭孝榮。三被告人覺得搶來的錢太少,商議繼續搶劫,被告人鄭文利同意參加。2014年1月17日凌晨,鄭孝榮等四人開車來到彬縣小章鎮上郭村梁某某經營的廢品收購站,鄭孝榮開車、望風、接應,鄭文強、鄭小剛、鄭文利三人戴上帽子,將面部蒙住,手持刀具,將被害人梁某某的廢品收購站大門推開縫隙,鉆入院內,被告人鄭小剛蹬開被害人梁某某夫婦居住的鐵皮簡易房門,三被告人進入房內,關上門。被告人鄭小剛持刀架在被害人梁某某的脖子上,三被告人共同威脅被害人梁某某打開抽屜,搶去現金1400余元,被告人鄭文強將搶來的錢交給被告人鄭孝榮。后經算賬,除去租車、加油、吃飯等開銷,被告人鄭孝榮給被告人鄭文強、鄭小剛、鄭文利各分了250元。贓款全部揮霍,被搶聯想手機追回后返還給被害人。
另查明,被害人梁某某經營的廢品收購站位于彬縣小章鎮上郭村,系一坐北面南獨立院落,該院落四周為鐵皮圍欄,南側圍欄東側有門,院內西北、西南角放有大量雜亂廢品。院內南側正中靠圍欄有一活動板房,板房東墻上安有一藍色鐵門。室內西南角有床,上放有被褥。西北角有布衣柜,衣柜東側有案板,上放碗筷。案板東側靠北墻放一小桌,上放煤氣灶,桌旁放一煤氣罐,室內東南角有桌子,上放電視。室內正中有爐子。
又查明,被告人鄭文利因犯非法拘禁罪,于2010年11月23日被彬縣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九個月。2012年4月1日刑滿釋放。
認定上述事實證據有人口信息登記表、扣押返還清單、領條、彬縣第二人民醫院診斷證明等書證,證人侯某某、孫某某、白某某、王某某等人證言,被害人景某某、衡某某、梁某某、李某某等人陳述、鑒定意見、勘驗、檢查筆錄、辨認筆錄,被告人鄭孝榮、鄭文強、鄭小剛、鄭文利的供述和辯解、視聽資料等。據此,原審法院認為,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鄭文利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以暴力、脅迫等方式,劫取他人財物,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權、財產權,其行為已構成搶劫罪。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進入被害人景某某、衡某某家中實施搶劫,屬于入戶搶劫;四被告人進入梁某某經營的廢品收購站實施搶劫,因該收購站供被害人梁某某家庭生活,且與外界相對隔離,系被害人梁某某的住所,故對該收購站應依法認定為“戶”,該次搶劫應認定為入戶搶劫;故對四被告人均應加重處罰。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提出犯意、積極組織實施且參與犯罪;被告人鄭文強、鄭文利積極參與實施犯罪。四被告人在犯罪中起主要作用,均系主犯。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在共同犯罪中作用相當。被告人鄭文利在原判刑罰執行完畢后,五年內再故意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應從重處罰。四被告人均當庭認罪,酌情從輕處罰。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第六十五條、第五十二條、第五十三條、第五十五條、第五十六條、第六十四條之規定,判決:一、被告人鄭孝榮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00元。二、被告人鄭小剛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00元。三、被告人鄭文強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三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10000元。四、被告人鄭文利犯搶劫罪,判處有期徒刑十一年,剝奪政治權利一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元。五、對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鄭文利的犯罪所得予以追繳。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孝榮提出,原判認定事實沒有錯誤,但在共同犯罪中沒有按犯罪情節判定主犯和從犯,他在共同犯罪中起次要、輔助作用,系從犯,原判對他量刑過重。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小剛提出,原判認定事實情節清楚,但他認為,第二次搶廢品收購站不屬于入戶搶劫,原判對他量刑相對較重。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文強提出,原判認定情節有誤,他只是一個服從者,不構成共同犯罪,搶劫廢品收購站不屬于入戶搶劫,原判對他量刑過重。
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文利提出,原判認定情節有誤,他作用較小,只是配合朋友參與了犯罪,搶劫廢品收購站不屬于入戶搶劫,原判對他量刑過重。
經審理查明,原審判決認定的事實是清楚正確的,有人口信息登記表、扣押返還清單、領條、彬縣第二人民醫院診斷證明等書證,證人侯某某、孫某某、白某某、王某某等人證言,被害人景某某、衡某某、梁某某、李某某等人陳述、鑒定意見、勘驗、檢查筆錄、辨認筆錄,被告人鄭孝榮、鄭文強、鄭小剛、鄭文利的供述和辯解、視聽資料等證據印證證實。上述證據經一審庭審質證,來源合法,確實充分,本院予以確認。本院認為,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鄭文強、鄭文利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取暴力、脅迫等手段,劫取他人財物,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權、財產權,其行為已構成《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六十三條規定的搶劫罪,且屬于入戶搶劫。
關于各上訴人(原審被告人)提出的上訴理由。
經查,各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進入梁某某經營的廢品收購站實施搶劫,雖然廢品收購站白天系公開場合,但該收購站與外界相對隔離,亦供被害人梁某某家庭生活,系被害人梁某某的住所,且各上訴人(原審被告人)實施搶劫犯罪的時間在夜晚。原判認定該次搶劫屬入戶搶劫并無不當;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孝榮、鄭小剛提出犯意、積極組織實施犯罪,上訴人(原審被告人)鄭文強、鄭文利積極參與實施犯罪,四上訴人(原審被告人)在共同犯罪中作用相當,均系主犯。原判根據四被告人的犯罪性質、情節和社會危害程度及認罪態度,已對其適當量刑。故各上訴人(原審被告人)的上訴理由均不成立,不予采納。原判認定事實清楚,定性和適用法律正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二百二十五條第一款(一)項之規定,裁定如下:
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本裁定為終審裁定。
審判長 ?張 ? 麗
審判員 ?趙國華
代理審判員 ?路曉娟
二〇一四年十月三十一日
書記員 ?張 ? 軍
村子里的人并不知道這起案件的最終情況,但大家知道搶劫的人都被繩之以法,心里才敞亮了一些。貴子表叔兩口子現在憶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說話聲里依然有些顫音。他們擔心的是,那天晚上如果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再搶不到錢,他們如果再反抗,有可能丟掉性命。農村人,沒有人會在家里留多少零用錢,除了買化肥、蓋房子這些大事要支出。那天晚上,表叔的丈母娘正好來女兒家還錢,1000元的現金還沒在兜里暖熱,就被犯罪分子搶了去,這也可能是犯罪分子得逞后迅速離開的原因。表叔說,他當時就沒敢反抗,只是說好話,他擔心犯罪分子手中的刀,丟掉性命劃不來。錢搶走了可以再去掙,人沒命了這個家庭也就完了。孩子們還在鎮上的中學上學,沒了父母就受罪了。
還有,就在貴子表叔家上面的土臺子上,是年過六旬的老哥家。老哥家兩個兒子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就剩下了老兩口。他人勤快,伺候了多半輩子莊稼,已經干不動重活的他,開始了養羊的生活。從幾只羊,幾年間,已經繁殖到了二三十只,用這還清了小兒子結婚時借親戚的三萬元。本來老哥每天日出而出,日落而歸,放羊的生活在老年時代,也算是自給自足。有天月缺的夜里,伸手不見五指,幾個壯年小伙子到家里來,黑布蒙面,手里拿著二尺長的利刃,把老兩口逼在屋內,硬生生從羊圈里拉走了四只羊,揚長而去。
就在這些事過去不久,我的小姨來西安的323醫院住院。小姨家的兒子大學畢業已幾年,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小姨打算在自己的宅基地上給兒子蓋新房。就在準備動工的前幾天,小偷已經光顧了三次。每次都撬掉大門鎖,把家里翻個底朝天。第三次時,正趕上小姨從集市里買東西回來,大門敞開,小姨就沖了進去。兩個年輕人正在家里翻箱倒柜,她剛沖進去一喊,小偷就過來順手用棍子在她頭上打了幾下,她本能地反抗,小偷拿出了刀具過來,她剛伸出右手,就被利刃把右手的小指頭削了去。她蹲在了地上,小偷沖出了家門已不知去向。村里人趕快把她送到了縣醫院,縣醫院不接收,又輾轉來到了西安治療。人常說:十指連心。小姨的指頭算是保住了,可是恢復得不是那么好,整個右手浮腫得像面包似的,使不上半點力氣。醫生說,來得再晚一些,可能就骨頭壞死。她在醫院里躺了多半個月,才出院回家休養。房子已開始動工,她只能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小姨說,被小偷盯上,正因為就是知道她準備蓋房子,家里應該有儲備的現金,所以才招引著小偷,三番五次地登上門來。錢沒有被偷走,可是人又受了傷害,花了幾千元的醫藥費。她無奈地說,正是因為自己,本來這幾千元是夠支付工匠的勞務費的,且自己幾畝蘋果園的一年產出,就這樣讓自己白白浪費掉了。在醫院里,我們給她說寬心話,讓她安心養病,只要有人,人好著,沒有什么大礙,就是萬幸的事情。
聽母親說,永樂鎮有個獨居的老頭,攢下了3000元,結果被人搶走了,人也被殺死了,過了好久才被村里人發現。
近年來,關中農村入室盜竊案頻發,現在農村人習慣于院門一鎖,房間門就不鎖了,就給盜賊留下可乘之機。尤其要說的是,現在農村一部分年輕人由于沒有正當職業,更沒有一技之長,整日游手好閑,貪圖享樂,加之社會上一些不良風氣的影響,法治觀念淡薄,他們一步步走向了犯罪之路。他們的盜竊目標從家畜、家電、農用車輛、糧食油料,到電力設備、電纜鋼管等,給當地農民的生產生活帶來了一定的影響,尤其是給農民的人身安全帶來較大威脅。小偷因搶劫不成,造成人命案的案件,常見諸報刊及網絡。村莊里人少了,相互之間已經沒有了照應,整個村莊靜悄悄的,案件多發生在夜間,多集中在靠近村邊、路邊的農戶,并且跨區域作案特點明顯,作案分工明確。
有次我從鄰村林家河路過,看到已經荒蕪的院墻上,噴繪懸掛的告示已被風撕得飛舞,告示上內容如下:
警方提醒廣大農村地區的朋友:
一是提高防范意識,落實防范措施。大牲畜盡量不要隨意放養,農用車輛最好停放家中院落,大筆現金應及時存到銀行,加固門窗。
二是加強鄰里守望。有條件的村莊可組織村民分班、定時巡邏。
三是對進村的可疑人員及車輛要及時上前詢問盤查。
四是及時報警。發現低價兜售農產品、牲畜等可疑行為時,不要貪圖便宜購買,應及時報警。
“留守”這兩個字,是個刺眼和心痛的代名詞。這些年,隨著有勞動能力的男人轉移進城打工,留守下來的婦女、兒童、老年人被戲稱為“386199部隊”。男人們進城務工后,剩下的農活,就靠留守的婦女和老人承擔,一個個家庭也長期處于不完整的狀態。婦女們要承擔贍養老人、養育兒孫、洗衣做飯、飼養牛羊等等所有關乎家庭的瑣碎事。精神和身體被流逝的日子不斷侵蝕著,她們有病不敢看,有病不能倒,所有家庭的成員還指望著她呢。有些家庭,男人外出打工,女人留守家里,孩子又在外上學,女人就無所事事,除了做飯外別無他事,久而久之,就染上了一些不良生活習慣。
據有關官方調查數據顯示,2011年時,彬縣已有外出務工農民11.5萬人,留守婦女29012人,占全縣農村婦女總數的34.1%;留守兒童22665人,占全縣農村兒童總人數的38.2%。例如北極鎮七甲村的婦女曹桂花丈夫在外打工,孩子在城里上學,閑來無事就迷上了打麻將,導致家庭不和。同村的婦女辛惠娃丈夫在外打工,孩子、老人都要她照料,幾畝果園更是讓她心力交瘁,雖和曹桂花家離得不遠,可她們幾乎沒時間說話拉家常。
據2014年度的有關統計數據顯示,全國外出務工的人數達三億,男人們大多從事著制造業、建筑業等,女人們大多從事著流水線和家政工作。尤其是女人們,為了掙到一點費用,照顧著別人的老人、孩子,卻見不到自己的老人和孩子,更不能提說怎樣去給自己的父母公婆盡孝,怎樣去照看著自己的兒孫健康成長?他們在城市里打工,候鳥般地不穩定。他們在城市里打工,但是買不起城市的房子,常常是三五個人租住民房或者工地上的工棚,僅僅是能遮擋風雨,甚至都無法抵擋嚴寒,就更無法說是能享受到夫妻團圓、兒女在身邊了。所有的打工者,都是迷失在城鄉之間的人。為什么打工呢?就是為了養家糊口。地里的化肥要買,孩子的學費要交,家里的日常開銷要支。但是在城市里,他們是最廉價的勞動力,甚至坐個公交,因為帶著生產工具,或者衣服上有臟污,也要受到別人不屑的眼光,長此以往,在外打工的人的“過客心態”就更加嚴重。
另外,在外打工的人,遠離家庭,許多人一年半載回家一次,甚至是家庭內有重要事情,才請假回家,請假就意味著沒有收入,需要吃老本。在外時間長了,家庭關系也就逐漸淡漠,家族觀念也就逐漸淡漠,造成夫妻離婚、父子關系斷離等現象日益嚴重。尤其是中青年夫妻之間,因為長時間缺乏交流和溝通,傳統婚戀模式下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經開始瓦解,打工族男女之間常在一起,日久生情,空虛、干涸的心靈得到了一時的浸潤和滋養,常有男女同居、短暫夫妻等事實出現。近年來,夫妻離婚由以前的代際矛盾、夫妻不和,轉變為當下的婚外情、缺乏溝通等不穩固關系導致。尤其是20世紀80年代以后出生的一代,更是成為離婚人群的主體。
和一位在縣法院工作的朋友聊天,他說,農村已婚家庭中的一方外出打工,外面多彩世界的誘惑使婚姻觀念發生變化,或者另一方紅杏出墻??傊橥馇榈陌l生是導致農村離婚的一個主要原因。當事人在起訴離婚前就與第三者有染的約占一半以上,這也是近年來農村離婚案的一個新特點。
我的一位高中同學講了自己堂弟的事情,是一個典型的代表。同學的堂弟結婚兩年后,育有一女。在女兒兩歲多時,他離家去廣州打工,一年中只有過春節時才能在家待上幾天。妻子在家里伺候公婆、照顧孩子。有年春節,他的堂弟回家后,妻子也提出外出打工,且不去廣州,跟著鄰村的人去了江蘇,據說是在一家電子廠做流水線。出去打工一年,妻子回家時突然向同學的堂弟提出離婚。同學的堂弟說,妻子回來時,他就感覺她不正常,接電話老是去外面,而且在家待一星期就急著要走,對他也是不冷不熱的,直到她提出離婚,他才知道她變心了。他問她為何非要離婚,她說越來越和他沒有共同語言了,還嫌棄他“土氣”。像同學的堂弟這樣的情況,當年在農村離婚人群中占了多數,丈夫或者妻子為了改變家庭的經濟狀況,常年在外打工,另一方留守,或者在不同城市打工。由于夫妻長期分居,缺乏溝通交流,造成感情隔閡。同時,在外打工的一方,往往受到外部環境的影響,思想和感情逐漸發生了變化,和自己的妻子或者丈夫之間的共同語言就越來越少,甚至是在找到了感情的替代者后,便選擇離婚。
自從20世紀90年代至今,青壯年農民大規模進城打工,使我國農村傳承千年的“男耕女織”的傳統生存方式得以改變。青壯年農民進城了,僅僅是靠自己的勞動獲取了一點微薄的報酬,但是受到收入、戶籍、住房、教育等因素的制約,進城打工的農民,如果要拖家帶口地生活,還是比較困難。于是就有了留守婦女、留守兒童這些長期無法得到溫暖的群體,這個群體帶來的社會問題,是當前出現的一個不容忽視的大問題,留守婦女的精神需求、物質需要,孩子缺少父愛,等等。而長期生活在農村的留守婦女,在面對沉重的生活之外,往往還遭受到一些閑散人員或街坊的騷擾,每天農村婦女遭到性騷擾或者強奸的新聞多如牛毛。
2016年1月初,有一條社會新聞占據了各大媒體的重要位置,也刺痛著我的眼睛。題目是《彬縣一留守婦女遭鄰居強奸后服毒自殺》。位于彬縣北極鎮龍門村的24歲留守婦女,自己的男人在甘肅打工,育有4個孩子,其中一對雙胞胎才出生5個月。2015年12月30日,正在甘肅打工的男人突然接到妻子的電話,她在電話中支支吾吾地說,自己遭到同村一村民的強暴。男人急忙趕回家里。據妻子講,事情發生在12月24日晚,過去多天她還感到很害怕,所以也不敢告訴家人。夫妻兩人于12月31日到轄區派出所報案,警方僅做筆錄但未出警調查。2016年1月2日,受害的留守婦女喝下了一瓶敵敵畏,自殺身亡。
犯罪分子為什么選擇留守婦女作為侵害的對象呢?就是因為這些群體上有年邁的老人,下有年幼的孩子。婦女勢單力薄,容易制服,作案容易得逞,且發生性騷擾、性侵害等事實后,害怕丟面子,擔心面對家人和鄉鄰,會受到嚴重的歧視,她們的聲譽也會受到嚴重的影響,故多忍氣吞聲。還有一些受害的女性,整日在不見人的地方,以淚洗面,覺得在別人面前抬不起頭,擔心報案后,會被夫家逐出家門。只有極少數受害者,在巨大的思想壓力下,進行了激烈的思想斗爭后,才會吞吞吐吐地給姐妹傾訴。
犯罪分子多以說出去就要殺人滅口等威脅,造成受害婦女在長期或短期內,精神和身體受到雙重侵害。但是受害婦女的忍氣吞聲,往往是助長了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助長了其犯罪心理,甚至更有犯罪分子在狐朋狗友面前夸夸其談,當作炫耀的資本。雖然犯罪分子最終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給受害人的家庭造成了無法言說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