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社會是什么時候開始關注毛澤東的

當時蘇聯的國際時事問題評論期刊《國外》1934年11月第31期上，發表了國外最早的毛澤東個人傳記——《毛澤東略傳》，作者是俄國學者愛倫堡。在這篇傳記中，毛澤東被描述為農民運動的偉大領袖：“毛澤東在農民中間，他與農民一起站在斗爭的中心。”

美國新聞記者埃德加·斯諾所著《紅星照耀中國》一書，在毛澤東形象傳播史上的重大意義是家喻戶曉的。但是，該書出版以前的毛澤東形象究竟如何？著有《中國共產黨成立史》的日本京都大學人文科學研究所教授石川禎浩，通過20世紀30年代有關中國革命的海外報道，來介紹《紅星照耀中國》以前的毛澤東形象。

一張洋氣，一張土氣

斯諾在延安采訪毛澤東時拍攝了兩張照片，至今流傳很廣，一張洋氣，一張土氣。斯諾出版《紅星照耀中國》時用了那張顯得土氣的照片，這本書于1937年在英國首次出版，后來還有1938年美國版和1968年修訂版。

現在，《紅星照耀中國》這三個版本，對毛澤東的形象描述都是用這張圖。而洋氣一點兒的——頭戴八角帽的毛澤東照片，在斯諾的著作里一次也沒有使用過。比較洋氣的毛澤東照片首次刊發于1937年1月的美國《生活》畫報，當時有很多刊物轉載。或許有人問，斯諾為什么選擇了這張照片給《生活》畫報？

石川禎浩猜想原因有二：其一，版權。西方媒體對于版權要求比較嚴格，斯諾賣給《生活》畫報的照片，不會使用在著作中已經出版過的照片;其二，樸實的毛澤東印象更符合斯諾的審美觀和價值觀。他采訪毛澤東過程中，當毛澤東談到自己前半生時，突然解開褲腰帶，一邊抓虱子一邊說，這給斯諾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斯諾很喜歡毛澤東這種自然樸實的姿態。

因為《紅星照耀中國》，世界開始知道毛澤東是一個怎樣的人，中國共產黨的領袖是一個怎樣的人。人們了解毛澤東和中國革命前半生，便是通過這本書。那么，斯諾1936年赴延安采訪之前，外界對于毛澤東有什么樣的印象呢？

是胖子還是農民運動的偉大領袖

在莫斯科一家檔案館中，有一份記載于1935年的關于毛澤東的檔案資料，這份檔案是別人填寫的，內容是共產國際個人檔案中的毛澤東。姓名：毛澤東;現職業：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出生地：中國;生年：空白;階級：小地主;入黨：1921年;教育程度：高等師范;父母：小地主;經歷：中共一大以來的中央委員（此處有誤），擔任過廣東農運講習所所長。這份檔案寫得非常簡單，可見國際社會在1935年對于毛澤東的印象還是非常陌生。

1937年之前，日本對中國共產黨領導人毛澤東，并沒有清晰的概念。1937年8月，在日本內閣印刷局公開發行的刊物《周報》上，刊載了一篇日本外務省情報部《談支那共產軍》的稿子，其中用了一張與毛澤東完全沒有關系的照片，作為毛澤東的配圖。《談支那共產軍》的主要內容，是分析1937年之前中國紅軍的情況，相當于日本外交當局的中共研究。“當時，日本自以為是最了解中國紅軍的，但是在這篇文章中，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主席毛澤東卻是一個胖子。”

其實，《周報》于1937年8月發表《談支那共產黨》之前，曾有別的媒體刊登過毛澤東的照片，而且形象好得多。比如，法國1934年的革命小冊子曾發表《今日之革命中國》，其中有一張毛澤東的照片;同一年，莫斯科也有一本小冊子——《蘇維埃中國》，這兩本小冊子中的毛澤東照片幾乎一模一樣。

這張照片是從哪里來的？照片源于1927年3月國民黨二屆三中全會委員在武漢的合影。石川禎浩介紹說，那時是國共合作時期。不過，在那張照片里，毛澤東位置不明顯，他前面坐著國民黨要員。這張照片傳入支持國共合作的蘇聯后，就有人分析這是毛澤東。于是，毛澤東的這一形象就這樣發表在刊物上了。

在當時的蘇聯，除了小冊子，還出過毛澤東的個人傳記。比如，當時蘇聯的國際時事問題評論期刊《國外》1934年11月第31期上，發表了國外最早的毛澤東個人傳記《毛澤東略傳》，作者是俄國學者愛倫堡。在這篇傳記中，毛澤東被描述為農民運動的偉大領袖：“毛澤東在農民中間，他與農民一起站在斗爭的中心。”可見，當時蘇聯對農民運動作出相當高的評價。這篇傳記還引用了毛澤東《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的原文：“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不是做文章，不是繪畫繡花。”但這名俄國學者也認為，毛澤東是病弱的革命家，貧民出身：“盡管健康狀況不佳，毛澤東依然是前敵委員會的領導。”可見，從1927年這張合影開始，無論是介紹中國革命的小冊子，還是毛澤東個人傳記，毛澤東的形象都不是一個胖子。

錯誤的胖子照片內情

那么，日本外務省情報部這張錯誤的胖子照片是怎么回事？這里要提到日本學者波多野乾一。他在1935年后擔任外務省情報部特約顧問，是當時日本當局唯一研究中共黨史的權威。1936年6月，他發表文章《“赤豹”毛澤東傳》，其中提及自己看過兩張毛澤東的照片。“至于他的照片，兩年前（1934年）看到的是瘦臉，顴骨很高，但最近目睹的卻是圓臉，根本不像肺病患者，真有判若兩人之感。近照胖得溜圓，好像公司經理，令人深為驚訝。”波多野乾一1937年給《周報》提供的照片，就是所謂“胖得溜圓，好像公司經理”的那張。

“波多野乾一有自己的資料庫，其中既有毛澤東1927年比較清瘦的照片，也有不知源于哪里的胖子照片，且他給情報局《周報》投稿時，應該目睹過毛澤東頭戴八角帽時帥氣的照片。”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波多野乾一還是把錯誤的照片給了雜志社。

石川禎浩總結說，日本當局使用了和毛澤東其實沒有任何關系的照片（一個胖子），可能性有兩種：“其一，如果真的以為毛澤東就是胖子，可以說日本侵華戰爭沒有做到‘知己知彼;其二，如果是為了制造中共的負面形象，刻意進行輿論誤導，則反映了日本政府的愚民政策。”石川禎浩說：“這給我們的經驗是，如今我們真的了解鄰國的實際情況嗎？日本和中國互相了解得夠嗎？”

至于這個胖子究竟是誰？目前，石川禎浩也沒有提出明確答案。

（水云間薦自《文史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