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梓
這幾年“緊日子”一直在提,但科級干部陳平切身感受到這一點還是去年七八月。
“縣里融資平臺被叫停后,所有公務員工資拖了一個月,全縣除了開工在建的大項目,其他政府投資的項目全都停了。”
其實做好過緊日子的準備,是2018年下半年至今大部分人的認識。
其間,包括新華社、《人民日報》等官媒多次刊文提醒各界:我們面臨的問題很嚴峻。外部環境很復雜,內部經濟壓力在加大。2019年,將是一個“過緊日子”的年份。1月28日,南航發布文件,要求全集團“過緊日子”甚至在2018年12月27日至28日召開的全國財政工作會議上,《經濟日報》用的標題就是——全國財政工作會議:樹立過緊日子思想嚴格壓縮支出。
應該說,信號極其強烈。在陳平印象中,上一次如此大張旗鼓地提“緊日子”還是2008年。
2008年12月22日,武漢市政府第5次全體會議討論審議《政府工作報告(征求意見稿)》時,時任武漢市市長阮成發要求做好過緊日子的準備,嚴格控制行政成本,2009年武漢市政府要嚴格執行“四個零增長”,即會議、接待、出國和公車四項費用零增長。
“零增長”這個力度當然不能和十八大后“三公消費”百分之十幾下降相提并論,但梳理上一波政府過緊日子的舉措,大致均是如此:在當年春節前召開的地方人代會上,許多省市都作出了過“緊日子”的承諾——北京市預計兩年內不新購公務車;湖南提出省級公務購車經費壓減30%;河南提出公務購車用車、會議經費、公務接待費用和出國出境經費等支出實行零增長……
當年有某省財政廳廳長在全國人代會上發言說,“人、車、會和網絡、招待”這五個點,是造成行政成本居高不下的重要方面。除了必要支出外,從導致浪費的角度來看,這里的“人”是指“機構冗員過多,亂開銷”;“車”是指“公車過多,車輪腐敗”;“會”是指“會議過多、借開會亂花錢”;“網絡”是指“網絡資源重復建設,并不真正用于辦公”等;“招待”是指“浪費嚴重的招待”。
對于“人、車、會和網絡、招待”這五方面,當時曾有文章評論稱其為“五虎爭食”,導致行政成本居高不下,鋪張浪費現象令人痛心。自然而然,政府過緊日子也基本都是從這些方面著手,嚴格控制“人、車、會和網絡、招待”等支出增長,嚴格控制一股性開支,嚴格控制黨政機關樓堂館所建設,堅決制止各種鋪張浪費。
上海徐匯區政府業務經費預算被“一刀砍掉10%”,近2000萬元,成為當時輿論熱點。這2000萬元中,會務費最多,占了50%。原來當地一些部門、街鎮,每年有幾次在外面開會,每次會議一般安排住一夜。而在2008年底的預算中要求2009年“住一夜”的開支被大部分砍掉,區長已原則要求“當天去,當天回。”
還有一些當地機關里的電腦使用原來5年就可報廢更新,今后只要維護后能正常使用的電腦,將延長到8年報廢更新。辦公桌椅等,盡量調劑使用。
從2008年至今十年間,“車、會、招待”方面的變化最大,尤其是十八大后。
陳平告訴筆者,以前當地每年接待的各類檢查較多,接待上級動輒就到飯店吃喝。十八大后,從八項規定開始到后來的作風建設,對公款吃喝等管得越來越嚴,當地接待也很多轉到了政府食堂里,相對以往而言,接待費用減少了不少。
在福建省連城縣姑田鎮,黨委政府為節約開支“自加壓力”,在嚴格執行接待標準的前提下,食堂用餐實行“拼餐制”:如果一餐飯同時來了兩三撥客人,要是人數不多就鼓勵拼桌,這樣又能省下一桌飯菜。
這讓各地政府“三公”經費大幅度下降。在陜西省西安市郡邑區,2016年“三公”經費較2013年下降900余萬元;在大連,2016年“三公”經費同比下降33%,堪稱政府對自己“最摳門”的一年。
“人和網絡”變化則不大。比如精簡機構、裁減冗員上,隨著大部制機構改革和黨政機構改革推行,這些年黨政機構總體上在減少,但在財政供養人員上并未有效減少。最近一名縣委編辦的工作人員就告訴筆者,當地到去年年底財政供養人員4750多人,其中公務員1110多人,工勤人員150多人,事業人員3480多人。“這個與2017年相比,財政供養人員只減少8人,基本可以忽略不計。”
一些公務員稱,八項規定下所謂的“緊日子”并不是真正的緊日子,“只能算是‘三公經費正常化,各地政府每年大量的預算外收入,政府使用時受到的約束更小,難說是緊日子。”
這就導致一些極端個例時不時出現,刺激公眾的情緒。比如,2018年就曝出,貴州省畢節市一個鄉鎮居然花了20多萬元修建了一個養雞場接待觀測點,安徽省阜陽潁州區扶貧辦以60萬元的預算采購“脫貧摘帽專題宣傳片”。
經過十八大之后六年多的作風建設,“三公經費”下降空間越來越有限,在新一輪“過緊日子”中,各地黨政機關應該如何做呢?
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主席、國務院參事夏斌近日就在“2019中國首席經濟學家論壇年會”建議,今年起全國行政部門,仿照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的辦法,要求政府各個部門,行政支出縮減5%,政府帶頭過緊日子。5%從哪里縮減?夏斌表示可以從債務處理方面動腦筋。
另外,說到底,過緊日子,把該減的支出減下來,也是政府治理現代化的要義。
當下,我國經濟已由高速增長階段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正處在轉變發展方式、優化經濟結構、轉換增長動力的攻關期。經濟運行穩中有變、變中有憂,經濟面臨下行壓力,當此之時,“政府要過緊日子”已不只是一種道德要求,而本身就是一種治理的必然。
這就要求管住政府的“錢袋子”。這個問題上此前已經有很多制度安排,也取得了一定實效,但不可否認的是,現行預算管理尚未覆蓋所有財政資金,不僅存在浪費損失等現象,也存在低效無效、閑置沉淀的情形。
這就要求,首先必須進一步強化預算的約束作用,認真落實全口徑預算管理,通過制度把財政的錢管起來、管好。
還有,諸如重大項目審計、領導干部離任審計等制度,也應該發力,以構筑起多重遏制亂花錢的防線。
摘編自“廉政瞭望”微信公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