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天國壁畫題材及藝術特質

劉暢

摘 要：太平天國是以農民為基礎建立的，政權的建立和農民息息相關。以下層民眾為主的鑒賞對象，決定了其壁畫題材高雅者不多，生活氣息濃厚，和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與之前的“宮廷畫”有根本上的區別，大都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群眾文化。太平天軍這類畫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人民追求美好生活愿望。

關鍵詞：太平天國；壁畫

壁畫從原始時代就已出現并蓬勃發展，隨著時代的改變、條件的限制、人們對審美的追求及人們需求的發展，壁畫逐漸沒落，大都只出現在宗廟莊重場合，相比之下更受歡迎的是文人筆墨畫，到清代時期，卷軸畫成為最主要藝術繪畫形式之一，而太平天國的出現極大地帶動了壁畫的高速發展，將中國壁畫推向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太平天國壁畫主要分布在江蘇、浙江、安徽三省，總共近35處，從1949年至現在依次在紹興，績溪縣旺川村，南京堂子街，江寧縣方山下樂村，蘇州忠王府，宜興和平街，南京如意里、羅廊巷，金華侍王府均發現多處壁畫。時人在《避寇日記》中記載：“大畫龍虎，門庭屋皆畫龍虎，廳事兩旁畫虎豹獅象。”《探穴紀略》則有“土木丹青，窮極工巧”的描述。繁盛程度可見一斑。太平天國革命的失敗后，清朝統治者對其留下的遺跡大肆破壞，部分壁畫模糊難認，迄今為止，發現的壁畫與當初太平天國壁畫的興盛不成比例，今后可能還會有更多的發現。以下，我們主要從題材研究及藝術特質兩大方面來探討太平天國壁畫。

一、題材研究

太平天國運動是我國近代歷史上規模最大的農民起義之一，從1851年至1864年的這段時間里，太平天國軍隊橫縱18個省份，對清政府的封建統治予以沉重的打擊，加速了中國近代史的進程。在這個時期留下的壁畫中出現的場景也是該時期人民生活景象的還原，根據內容題材分析，我們將其主要分為三大類：

（一）攻防戰爭圖

此類題材的壁畫較少，不過這也是太平天國時期有關部分戰事最明顯直觀的表現，這類壁畫有很大的紀念意義，在太平天國侍王府西院二進正廳里的《望樓兵營圖》，殘缺的圖中，我們可以從中間左側看到群山之中，一座高聳的木構瞭望臺，臺頂戰旗迎風飄揚，茂密的樹木叢中隱約可見幾座僅裸露出屋頂的兵營，與此隔江相望的是座孤立在山頂的一座城池，城池大門緊閉，空無一人。該圖是描繪太平天軍圍攻衢州城的戰役圖，圖中卻空無一人，異常寂靜，唯一的動態就是隨風飄揚的戰旗，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迎著畫面壓迫而來。

與空無一人的攻城圖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安徽績溪曹氏支祠里《攻城勝利圖》，描繪的是1860年太平軍攻克安徽歙縣的場景，太平軍和清軍大戰，軍旗飄揚，戰士們騎著馬或拿著兵器奔向對方陣營。清兵潰不成軍，節節敗退。由人數造就的場景差距，使兩幅畫形成了強烈對比。

諸如此類，南京堂子街《防江望樓圖》、南京黃泥崗84號《太平軍作戰圖》均為攻防戰爭題材畫的內容代表。

（二）生活山水畫

此類壁畫區別于宮廷畫，多取材于人民群眾現實生活片段，貼近人民生活。

在浙江金華市侍王府西院二進東西側壁上有著名形成扇對的《四季捕魚圖》，通過春夏秋冬四幅畫，反映了漁民在各種季節捕魚的生動場面。在春季捕魚圖中，整個畫面舒展柔和，柳葉抽新芽，整個畫面都被一種毛茸茸的新芽所覆蓋，春江寬闊，漁民們駕著小船在江中捕魚，江面上星星點點的就是漁民撒下去的漁網或是已經吃飽在幫漁民捉魚的魚鷹，一片祥和的景象。夏季捕魚圖中，在群山環繞，蒼松屹立，斜坡淺灘之中，漁民將漁船并排停泊，漁民坐在船頭或用繩索套著魚鷹的脖子，讓魚鷹下江捉魚，或蹲在船上從魚鷹的囊中拿出已經被魚鷹捉到的魚，又或將捉上來的魚刮洗干凈，生活氣息十分濃郁，栩栩如生的江南人民的生活景象躍然之上。秋季捕魚圖中，整張壁畫圍繞一個“收”字，山林郁郁蔥蔥，河流以“之”字形從深山中流下來，畫中江流的下流一幅農民收獲的生活景象。

侍王府西院一進西廂的《樵夫挑刺圖》描繪的是在生活中可能轉瞬即逝的生活片段，圖中，一位樵夫腳底扎了刺，緊抱大樹，另一位樵夫坐在石頭上認真幫他挑刺，造型生動，別開生面。

除繪人物外，還有描繪動物猛禽類，如蘇州忠王府后殿《獅象圖》、金華侍王府《雙獅搶球圖》都代表了人民群眾的美好愿望，

以及與生活息息相關的福祿吉祥畫。在侍王府西院大門兩側的畫中有一幅《太平有象》，畫中白象拖著寶瓶，仿佛是騰云駕霧而來的，神情也悠然安詳，運用象征的手法來表達對太平天國未來繁榮昌盛的希望與祝福。類似這種手法的還有《蜂猴圖》由諧音來表示封侯的愿望，《鯉魚躍龍門圖》借助此典故來表示太平天國民眾突破了封建統治的牢籠。

（三）歷史神話故事

題材多來自于民間傳說、歷史神話、戲曲故事，大都是一些正在進行激烈打斗的歷史神話人物，如李家臺門東西壁畫的《酣戰圖》就來自于《封神演義》中天上神怪戰爭的故事情節，其中有幅，圖中雷公生有雙翅，手持大錘，兇猛地俯身向下沖去，其上左右兩邊的人物都在敞懷大笑，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邊斗法的人物，下邊的人物都各手持寶器，或騎高頭大馬向對方猛沖過去。金華侍王府西院一進東次間正壁中間壁畫就選材于金華晉朝年間，黃初平得道成仙，叱石成羊而作的《黃初平叱石成羊圖》。《八仙圖》則在太平天國壁畫中不斷出現，紹興的李家臺門畫有《八仙圖》，蘇州忠王府則繪有暗八仙，金華侍王府西院一進東次間西壁繪有《八仙同樂圖》，八仙姿勢各異，或持寶物，或打哈欠，或在斟酒，盡顯特色。

太平天國壁畫在內容題材上涉及的方面極廣，甚至還有神獸麒麟，是民間藝術與宮廷藝術的結合，符合人民群眾的大眾審美，極具特色，將壁畫發展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峰。

二、藝術特質

太平天國壁畫極具特色，其和歷代盛行的文人水墨畫有極大的差距，以人民群眾為基礎，是人民群眾所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重新將繪畫以壁畫的形式推上了歷史舞臺。下面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具體分析。

（一）雅俗共賞

太平天國建都之后，洪秀全就設置了錦繡營、錦繡衙，除吸引專業畫家外，還招收了大量的民間畫師、工匠，使本來屬于封建社會底層的畫家一躍而起，社會地位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畫家身份的巨變，極大地推動了繪畫地位的變化。各方面藝術形式的結合，促使太平天國時期的壁畫吸取了民間畫師和畫家的精華，作品既具備傳神寫意畫的特點，也具備了民間通俗藝術的特色，整個時期的壁畫都雅俗共賞。太平天國對于畫師的征用更是一才一藝搜羅錄用，甚至有不少壁畫是出于太平軍戰士之手，如安徽績溪縣旺川村的祠堂內壁畫兩幅，江蘇江寧縣方山下樂村壁畫三幅，畫筆樸拙，但充滿積極向上的戰斗氣息，閃爍著農民革命的光芒。在畫師中占去最大部分的就是民間藝匠，時人在《揚州畫苑錄》中曾寫虞蟾道“字步青，甘泉人，工山水，畫筆蒼茫雄肆，令人可駭可愕”。宜興和平街壁畫，前廳皆為花鳥山水，筆墨雅淡，為畫家所作。在那個政權動蕩不安的年代，各地的畫主旨中心也沒能保持完全的統一，因此各地的畫風都獨具特色。

（二）迎合大眾審美取向

太平天國以農民為基礎，政權的建立和農民息息相關，以下層民眾為主的鑒賞對象決定了其壁畫題材高雅者不多，生活氣息濃厚，和人民的生活息息相關，與之前的“宮廷畫”有根本上的區別，大都為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群眾文化。太平天軍這類畫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人民追求美好生活的愿望及太平天國革命的新景象，是“時代的旗幟”的深刻體現。其多取材于人民群眾現實生活片段，描繪發展生產、安居樂業的情景，和人民群眾息息相關，極受人民群眾的喜愛。如，上文所提到的《四季捕魚圖》就是以捕魚為生活片段描繪漁民的四季生活寫照，《樵夫挑刺圖》也是底層人民生活的小片段的體現。

（三）對統治階級意愿的表達

洪秀全是農民出身，在他接觸的環境里，壁畫可能帶給他的影響更多于宮廷卷軸畫。

在研究太平天國時期壁畫的初期，有不少學者認為其是為鼓舞農民的，帶給他們精神上的指導，經過不斷深入的研究發現，壁畫在平民百姓家里幾乎沒有，多出現在諸侯將領府中且以裝飾為主要目的。這也證明了領導者的欣賞水平對該時期藝術繪畫發展方向有一定程度的指導作用。從客觀方面來說，在戰火紛飛的年代，壁畫這種大幅的畫還是更方便裝飾。

盡管洪秀全否定傳統儒家文化思想，否定傳統封建皇權，但還是具有很大的局限性，甚至在一定程度上繼承了傳統儒家思想。由于洪秀全進行的統治以西方的上帝教為基礎，雖然他一直不愿稱帝，還是難逃長期以來的封建思想的限制，太平天國的統治和封建王朝的“天人合一”“君權神授”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借助上天的意愿來統治管理民眾，而且該時期部分壁畫仍包括封建迷信人物。

壁畫面對群眾有很好的宣傳效果，豐富的畫面產生了強大視覺沖擊，增強了感染力，給人民群眾強大的精神引導，也給太平將領士兵精神鼓舞自信，是地位及取得的榮耀的高度表現。

俞劍華先生曾在《中國壁畫》中描述：“到了清代末葉，繪畫的衰頹已達到極點，興亡繼絕的責任落在了太平天國的畫家身上，而太平天國的畫家也確乎具有偉大的魄力與高超的技巧，反映了民族復興的氣象，制作了杰出不朽的作品。”“以筆墨、色彩、構圖各種技巧來講，也都是上乘。以雄厚偉大、蓬勃發揚的氣魄來講也超過了一千年來許多有名的大作家，直可以上繼敦煌初盛唐的壁畫而無愧。藝術性之高，是令人驚嘆的。” 他對太平天國壁畫的評論是極高的，盡管太平天國在歷史上留下的篇章很短，革命從興起到沒落僅有十幾個年頭，但在此期間興盛的太平天國壁畫，卻極大地推動了我國壁畫的進步，是繪畫史上的一朵璀璨奇葩。

參考文獻：

[1]項頤.評羅爾綱“論太平天國的壁畫”[J].美術研究，1957（1）.

[2]俞劍華.中國壁畫[M].北京：中國古典藝術出版社，1958.

作者簡介：

南陽師范學院美術與藝術設計學院

指導老師：竹曉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