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槐花開

董國賓

鄉下的村落里，普遍生長著一種樹，它本叫刺槐，人們還習慣稱為洋槐。寂靜地生和長是它的本性，不想，每年四五月份，它還能開出些花朵來。別的植物開出的花朵只為觀賞，刺槐就不同了，踏實的鄉下人喜歡把槐花或洋槐花做成美味。

槐樹開花是春分過后的事，別的園子里已繁花落盡，河邊彎柳也退去風騷，默默的槐樹才趕在春天轉身離開之前開出花朵來。這一開，村落里像下了一場雪，院子里便有了月光落地的聲音。槐樹的小白花朵都串成了串，三五串扎成一捆，擁擁擠擠掛滿了伸展枝條的槐樹上，整個村子白瑩瑩的，像懸掛了無數的小燈盞。

當天氣暖溫溫的時候，鄉下人最不可錯過的事就是采摘洋槐花。遠村近落里，槐樹的影子隨處可見，家家戶戶都有刺槐護院守家，村里人都像種莊稼一樣栽種它們。年幼時老家的院子里就種了兩棵刺槐，院墻外還有三棵，屋子后面還長著一排。鄉下陽光充足，雨量也充沛，這些刺槐卯足了勁不停歇地生長，春夏之際，上面的葉子墨綠得直晃眼，樹冠像個張開的大傘，茂密得投不下一縷陽光。槐花盛開時，全家老少齊上陣，那場面真是熱鬧。母親拿了梯子，父親一抬腳就爬到上面，在頭頂上舞著綁在長桿上的鐮刀，一大朵一大朵的洋槐花應聲落下來，一會兒工夫就白了一地，我和弟弟忙拾進竹筐，奶奶也過來幫忙，還不停地說給我們做槐花餅吃。

那個年月里，槐花餅可是難得的美味，一聽到這，我和弟弟就更來勁啦，撿拾洋槐花的快樂直沖腦門。樹梢上的洋槐花最難采摘，可鄉下人爬樹像猴子，父親三下兩下就竄到樹頂，每采摘一朵，都會呵呵地笑個不停。他除了干好自己的事，還大呼小叫地指揮我們做這做那，像是在做一件了不起的大事情。每采摘下來一大朵洋槐花，父親會不住地說上一句，看，能做一盤菜呢！在鄉下，洋槐花不稀罕，但鄉下人認為這是個收獲喜悅的季節，自然都會很開心地忙上一陣子。

刺槐極普通，開的花瓣也不大，狀如張開雙翅的白色小蝴蝶，但它們白潔又清秀，一串串散發著香氣和笑意，按說在鄉間也極具美感和誘惑。要是將它們入口，還真別有一番風味呢。

槐花吃法很多，蒸、炒、煎、做成餡和湯，變著法兒做出的都是美味。槐花和榆錢相似，它們先后長出來，都是村落里房前屋后守家護院的樹開出的花，既可觀也可餐，鄉下人真是有福氣！

在老家，鄉親們喜歡把槐花做成槐花餅。每年四五月份，槐花菜成了家常菜，槐花餅即為餐桌上的主食了。那些時光里，槐花收獲的季節，母親天天做槐花餅給我吃。洗凈的槐花打入兩個雞蛋，加入面粉和簡單的調料攪拌均勻，放在鍋里煎至兩面金黃，槐花餅就做成了。槐花餅香噴噴的，又酥又軟，真是解饞。年幼的我一個接一個拿來吃，直吃得小肚子圓鼓鼓的。吃過了癮，把手往嘴上一抹，沒了心思，就去找小朋友玩耍了。

蒸槐花、涼拌槐花、槐花餃子、槐花丸子和槐花湯，這些吃法和槐花餅一樣做起來也很簡單。槐花樸素卻又是好東西，隨便一擺弄，就是一桌可口的菜肴，特別適合鄉下人的胃口。不過，鄉下遍種刺槐樹，沒誰想著能吃上槐花菜，這是意料之外的回報呢。喜種刺槐樹的鄉下人，每年春天都有很多收獲，他們還把槐花晾干儲藏起來，能吃上好長一段時間呢。

春光又明媚起來，槐花飄香時節，我不用回鄉下老家也能吃上槐花的美味，我城鎮的小院里就種了一棵刺槐樹，這幾日槐花開得正旺呢。宛如夢幻般的一樹槐花，一下子把鄉下的時光呈現出來，那時生活雖艱苦，但總有暖意在。槐花不妖艷，不比牡丹、桃花濃香撲人，但它的質樸和鄉情，會從你的眼前移到你的腦海和思想里，并注入你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