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里的契訶夫

文/（俄）契訶夫 譯/童道明

契訶夫一生著有四千多封書信，被譽為“19世紀俄羅斯文學奇觀”。

契訶夫研究專家、著名翻譯家童道明先生甄選出契訶夫最具趣味及閱讀價值的兩百多封書信，包括契訶夫與俄羅斯文藝界巨擘托爾斯泰、高爾基、柴可夫斯基、蒲寧等的交往，罕見的寫給妻子克尼碧爾的情書，在“德雷福斯案”、聲援高爾基等重要歷史事件中的正義無畏之舉……

本文選取其中四封書信，呈給讀者。

◎致米沙·契訶夫

1879年4月6日，塔岡羅格

親愛的弟弟米沙，正當我百無聊賴地站在門口打哈欠的時候，接到了你的來信，因此你可以判斷，你的來信正是時候。

你的字寫得很好，在整封信里找不出一個語法錯誤。只有一點我不喜歡：你為什么把自己稱作“微不足道的、渺小的小弟弟”。你承認自己的渺小？弟弟，不是所有的米沙都是一個樣子的。

你知道應該在什么場合承認自己的渺小？在上帝面前、在智慧面前、在美面前、在大自然面前，但不是在人群面前。在人群中應該意識到自己的尊嚴。

◎致普列什耶夫

1888年2月9日，莫斯科

您最近的一封信，給了我極大的喜悅和鼓舞。只要能收到這樣的來信，我愿意一輩子戒煙戒酒。

為了報答您承諾全文刊登《草原》的美意，我答應在夏天我們去伏爾加河漂流的時候，用極品的美酒款待你們。可惜柯羅連科不喝酒，而在旅途中，當朗月升空，大魚從水中探出頭來的時候，我們居然不會喝酒，那種尷尬無異于我們不會讀書一樣。

對于我來說，美酒與音樂永遠是最好的開塞器。當我在旅途中，感到在心靈里或者在頭腦中出現了一個瓶塞子，那么我只消喝上一小杯葡萄酒，就會覺得自己長出了翅膀，而那個瓶塞子已經無影無蹤。

◎致蘇沃林

1895年3月23日，梅里霍沃

如果您愿意，我可以結婚。但我有條件：一切都應該照舊，也就是她應該住在莫斯科，而我住在農村，我將去看望她。

日復一日的幸福，朝夕相守的幸福——我忍受不了。如果有人每天對我用同樣的腔調說同樣的事情，我會發瘋的……我答應當一個好丈夫，但求您給我一個這樣的妻子：她像一個月亮，不會每天都出現在我的天空。

◎致蒲寧

1904年1月8日，莫斯科

您好，親愛的伊凡·阿歷克謝耶維奇，新年新喜！您的信我收到了，謝謝。

我們莫斯科這邊一切正常，也寂寞，除了新年是新的，其他了無新意，也看不到新的前景。很可能我2月份到尼斯來……請代我向可愛的、溫暖的太陽問好，向寧靜的大海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