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珊?陳克鋒

何云
何云(1924—2004),13歲參加革命,新中國第一代電影藝術家,周恩來親自選定的國務院文化組電影負責人,曾任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電影局黨支部書記。這位在邊區大生產運動中榮獲勞動模范獎章的老革命,計劃經濟年代一直給孩子們納鞋底。他立下家規:“家庭條件再好,也要按照百姓一樣的生活水平過日子,吃得飽、穿得暖就行。只要自己能做的,就不要買。”
1924年1月29日,我的父親何云出生于山西洪洞縣。1936年春,一支來自陜北的紅軍東渡黃河來到洪洞、趙城一帶,其中一個連就駐扎在奶奶家后墻外廢棄的破磚窯里。父親多次請求參軍,都被拒絕。因為爺爺去世早,奶奶特意找到連長說:“我們孤兒寡母相依為命,千畝地只這一棵苗,萬一孩子有個好歹,叫我咋活?!边B長扶起要下跪的奶奶,安慰她:“按照紅軍政策,沒有您的許可,我們不會帶走您家娃子的?!备赣H多次告訴我們,正是第一次當不成紅軍的挫折,才大大激起了他幼年就決心同命運抗爭的勇氣,最終成就了他心向光明、投身革命的志向。后來,我們村很多人被殺害,奶奶終于想通了,對我父親說:“孩子,在家也是等死。你去吧!”

何云夫婦結婚照
1937年,父親終于圓了自己的軍人夢。他從山西新軍二〇九旅一名譯電員做起,干過演劇、政工、宣傳、隨軍記者,多次立功受獎。其間,畢業于晉綏魯藝和延安抗大。新中國成立前夕,因工作需要轉業至東北電影制片廠。
1950年11月25日,在與朝鮮隔江相望的遼寧丹東冰天雪地里,我在防空洞里出生了。當時,為了防備轟炸,重傷員都被轉移到后方醫院。母親生我的過程中,轟炸機就飛過兩次。身體極度虛弱的母親對護士說:“你們先去,把孩子放到防空洞里。”警報結束,母親才從手術臺上被抬下來。
喂奶時,護士抱過來一個嬰兒,一看就是朝鮮孩子。母親喊來護士,一查,手牌掛錯了。院方立即派人追回了剛動身的朝鮮大嫂,換回了彼此的孩子。就這樣,我差一點被送到朝鮮,與父母彼此天涯。
母親帶著我回北京時,早于我們一步從東北調到北京工作的父親到前門火車站接站。由于激動,父親一下把我抱反了,我腦袋朝下,從襁褓中順向地下。父親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我的腿。一向溫和的母親火了:“都這么長時間沒見面了,你急也得分個時候。一下子就撲上來想看孩子長什么樣,要是摔沒了,你還看什么?”父親很內疚,仍不免發了句牢騷:“我不會抱,你也不教教我?!碑斠梗野l起高燒,連驚帶嚇,患上急性肺炎。父親哪敢睡覺,叫了輛三輪車,抱著我一路狂奔兒童醫院。

1962年何云一家合影
幾年后,我的大弟何冀平、二弟何琳、三弟何小偉先后出生。父親給我們立下家規:“家庭條件再好,也要按照百姓一樣的生活水平過日子,吃得飽、穿得暖就行。只要自己能做的,就不要買?!备赣H說這句話是有根據的。他是正團級干部,母親待遇也不錯,家里還配有保姆。因為他的傳奇經歷,很多人對父親肅然起敬:“老何,你是真正的革命功臣?!备赣H卻說:“我算什么功臣!我只不過是位幸存者。真正的功臣,是那些犧牲的戰友們。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扔了老傳統,否則,就對不起犧牲的戰友們。”
父親的鞋底納得又結實又漂亮,前腳掌針腳細密,腳心越來越稀,到腳后跟又逐漸加密。夏天,他在鞋底縫兩個布條,一交叉就成了涼鞋,拖鞋還露出幾個腳趾頭。家里所有人的鞋底,都是他納的。在邊區大生產運動中,父親還榮獲過勞動模范獎章。下班回來,一家人經常坐在一起,父親納鞋底、奶奶上鞋幫、母親縫補舊衣服。父親常對我說:“丫頭,自古有道:‘女孩要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什么都會,才能嫁得出去。條件再好,咱們也得自強、自立?!庇袝r,看到小伙伴在樓下玩跳皮筋、扔沙包或者跳房子、踢毽子,我就有些煩。父親就會語重心長地說:“丫頭,干什么事情,都要有長性,要堅持下去,不能半途而廢。只有這樣,你才會成功。”父親還告訴我:“丫頭,為什么這么說呢?有一次爸爸從晉綏到延安執行任務,還騎死過一匹大洋馬呢。”我疑惑了:“大洋馬又肥又壯,怎么會死掉呢?”父親回答:“爸爸光學會了騎,沒有學會喂馬和遛馬。但喂和遛又是騎馬過程中的兩個重要環節。爸爸因為沒有系統地掌握這些技術,僅僅學會了騎,才導致了大洋馬的死?!倍?,他又補充道:“都得學會,才叫辦完事呢!這叫‘善始善終。”父親的大洋馬,讓我們很難過,也懂得許多道理。后來,我在西北工學隊學習,還在全國統考中考取北京電視大學黨政管理專業,都與父親的教誨有著緊密聯系。

徐向前元帥接見《黃麻驚雷》《千里躍進大別山》電視劇和長篇小說寫作組,右起:徐向前、石敬業、何云、葉君建、吳昌熾
1961年夏天,暴雨一場接一場。一天早晨,父母帶著我們姐弟三人去各自單位上班。當時,三弟在托兒所,奶奶被一位在北京工作的親戚接去小住幾日,父親怕孩子們在家反了天,就帶我們到攝影棚。在一個積水路段,父親二話沒說,脫下鞋,卷起褲腿,趟過漂著爛西瓜和西紅柿的水面,把我們逐一背過馬路。最后,他返回去,要背母親。母親很難為情:“別啦!我自己過。你背我,別人看到多不好意思?!卑职只卮穑骸澳怯惺裁??你是我愛人,大不了笑話我。你就別逞強了。來,咱們索性演它一出豬八戒背媳婦……”
當天,攝影棚正在拍攝歌劇電影片《春雷》的內景戲,農會和赤衛隊組織群眾批斗惡霸地主,焚燒地契。導演剛要開拍,看到場子里亂跑的孩子們,要么戴著紅領巾,要么穿著小夾克。他著急地說:“如果把他們拍進鏡頭,不僅穿幫,還要浪費膠片啊!”父親靈機一動,讓劇務給孩子們化妝。眨眼之間,我和另外兩個女孩變成了穿著散腿褲子、碎花大襟小襖、舉著三角小紅旗的兒童團員,兩個弟弟則穿著對襟各色小褂和紫花布的緬襠褲,手執紅纓槍……導演一看高興極了,說:“還是何主任有辦法,前幾天我還為經費壓縮后群眾演員不夠發愁呢!這下好了,不用花錢,就請了這么些小群眾演員?!?/p>
一天,四歲的大弟從幼兒園回到家,把花棉褲脫下來,哭喪著臉說:“男孩子還穿花棉褲,多難看?!备赣H一問,知道大弟因為穿了我的舊棉褲,被小朋友們笑話。爸爸沒有發火,而是和藹地說:“兒子,你脫了,光著小屁股不更難看嗎?上托兒所,小朋友不更笑話你了?”大弟一聽,“撲哧”一聲笑了。其實,我們都知道,姐姐的衣服弟弟穿,大弟的衣服小弟穿,是何家雷打不動的家規,鬧是沒有用的。母親心疼孩子,私下免不了責備父親:“你把自己的調資名額讓給別人了,咱們怎么給孩子添置新衣服?”父親安慰道:“咱們都帶過兵,戰爭年代之所以能打勝仗,關鍵在于指揮員沖鋒在前,撤退在后,榜樣的力量比說一千道一萬都管用。自己的孩子,好歹都能對付?!?h3>不計小我:“只要對工作有利,就應該干”
父親組織拍攝了《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弟兄》《紅旗譜》等影片,迎來了他創作的“高峰期”。后來,經周恩來總理特批,與母親同在“五七干?!苯邮軇趧渝憻捤哪甑母赣H,被調入國務院文化組,擔任電影組組長。在恢復文藝創作階段,父親組織拍攝了《渡江偵察記》等大量經典影片,還組織譯制了許多優秀外國電影。
當時,拍攝電影經費較為緊張,一些反派小角色,經常沒人愿意扮演。遇到這種情況,父親都會說:“咱們沒有能力外聘太多群眾演員,剩下的角色,算我的?!痹凇都t旗譜》中,父親扮演了窮兇極惡的砸鐘人;在《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弟兄》中,他扮演了十惡不赦的投毒人……

徐向前元帥談關于相關電影創作意見,右四起:徐向前、葉君健、何云、吳昌熾
一個夏夜,我做了噩夢。夢中,一個壞人伸出滲著鮮血的雙手向我抓來,獰笑著,張開了血盆大嘴……我一個激靈坐起來,哭喊道:“爸爸,爸爸,你不要演壞蛋……”雖然已是深夜,但是父親還在看分鏡頭劇本,等加班的母親回家。聽到我房間里的動靜,父親跑過來看個究竟。父親說:“丫頭,別怕,爸爸在這里。你是不是做噩夢了?”我哭了:“爸爸,你不知道,認識你的我的同學看過你在電影里演的大壞蛋,都笑話我和弟弟們。胡同里的孩子也戳我們的脊梁骨,有的還用小石頭打我們,罵我們是壞人養的,也是小壞蛋?!?/p>
父親聽了我的話,愣住了。他沒有想到,在把階級成分看作命的年代,自己僅因為出演了幾個反派小角色,竟然給孩子帶來如此大的刺激和傷害。他的鼻子發酸,喉嚨發緊,把我緊緊摟在懷里,輕輕拍著:“丫頭,爸爸答應你?!痹捠沁@么說,一遇到沒人演的角色,父親又挺身而出了。我和弟弟們就鬧,鬧急了,父親偶爾也會訓我們一頓:“人要有鋼火、有志氣、有精氣神,爸爸演壞蛋,就是要激起觀眾的這些情緒,做好人。爸爸犧牲一點,讓觀眾明白更多的道理,不是很好嗎?”多年后,我們曾開玩笑般地問父親:“您怎么演了這樣的角色?”父親神情嚴肅地說:“當時都是為了革命,不考慮臉面,也顧及不了太多。我們不能只爭搶對自己有利的事。只要對工作有利,就應該干?!边@就是我們的父親。
由于經常蹭電影看,我們對父親組織拍攝的電影經典臺詞爛記于心。夜里,父親經常一邊給我們補鞋子,一邊還學著《南征北戰》里師長的腔調對我們講話。這些臺詞,對我們的成長起到了潛移默化的作用。
一年冬天,奉周恩來總理指示,父親帶隊到山西省委匯報放映剛拍攝完成的電影《為了六十一個階級弟兄》。當他意外獲悉自己親密的老戰友、山西電影制片廠王普被劃為“右傾分子”并正接受批斗時,他一反常態勃然大怒。他對前來迎接的工作人員說:“王普是個直性子,不就給領導提了點意見,對社會一些冒進現象發表了不同看法嗎?如此上綱上線地扣帽子,簡直胡鬧?!币赐麆e人躲之不及的“右傾分子”,無疑是有風險的。但父親說:“怕什么?無私者無畏。共產黨員就要堅持真理修正錯誤,敢于講真話。對于王普的事,我不能聽而不聞。正好今天下午,我要去見省委書記,到時候我會為他說句公道話的?!?p>
徐向前元帥(右四)與何云(左一)等人合影
山西方面工作人員勸他不要惹火上身,如果驚動省委領導,就算政治問題解決了,王普也很難與廠領導相處,以后也無法繼續在廠里工作下去。翌日,父親一個人到山西電影制片廠看望了正在木工間停職勞動的王普。木工組長一聽他是從北京來省委辦事的,趕緊派人通知廠領導。廠領導聞訊趕來,父親當著廠領導的面問了王普的身體情況后,有意說了這么一段話:“你能有啥問題?大不了就是個思想認識問題,做個檢查、提高認識不就結了。千萬不要背包袱,要堅持真理、實事求是,有錯改正就好,沒有的事也不能瞎胡說、亂承認?。 蓖跗昭酆瑹釡I,一個勁兒地點頭?;氐奖本┎痪?,父親就收到山西來信,說是王普獲得平反,回到原工作崗位了。
1975年5月,賀龍的兒子賀鵬飛和女兒賀曉明找到父親,請他為賀老帥去世六年后的骨灰安放儀式復制遺像。由于“文革”被抄家,賀老帥的元帥照等幾乎全部被毀。父親說:“這事我來辦,保證讓你們家人和所有參加賀老帥骨灰安放儀式的人滿意。因為這不單是你們的心愿,也是我們這些老戰友、老部下的夙愿啊!”接下來的日子,父親拿著賀老帥僅有的免冠中山裝黑白底版,聯系新華社圖片社,對底版放大、染色、貼領章、翻拍,終于不辱使命地完成了賀老帥的彩色軍裝遺像照。母親對父親跑前跑后制作賀老帥遺像很是支持,她說:“這次為賀老帥平反昭雪,或許預示著其他老同志被解放的日子不遠了?!?/p>
當賀老帥那幅巨大的國防綠軍裝遺像呈現在賀老帥愛人薛明面前時,薛明用手輕輕撫摸著,淚水盈眶,嘴唇顫抖著,半天說不出話來。旁邊的父親,不禁心潮澎湃,感慨萬千。同年6月5日,賀龍骨灰安放儀式在八寶山革命公墓大禮堂隆重舉行。周恩來總理一進門,看到賀老帥的遺像,就說:“薛明啊!我沒有保護好老總??!都六年了,老總的骨灰才移到八寶山公墓,我很難過啊!”
“四人幫”倒臺后,經濟開始恢復,舉國上下進入改革開放的激情年代。我們一家也經歷了許多事情,先是奶奶去世,我從工廠考上了大學,大弟從軍校畢業后提干……
二弟最初在北京鍋爐廠當翻砂工,下班后經常鼓搗照相機。父親見他喜歡,慷慨地說:“只要你想學攝影,爸爸這些家伙什,你都可以拿去用?!痹谧优乃囆g選擇與創作上,他從來一路開“綠燈”。父親經常說:“當一個真正的藝術家,必須內心充實,胸有大愛,有為革命獻身的精神。除了這些,還得有淵博的學識?!?p>
何云晚年全家福
每次下班回家,二弟的兩個鼻孔幾乎全是黑沙子,衣服領子、渾身上下都是黑的,像極了黑煤球,比礦工下井好不到哪里去。我們沒有一個是靠父母找的工作,更不用說到父親的單位上班。很多年前,母親就說過:“你們都要自己長本事、有出息,別給爸爸找麻煩,被人當作炮彈攻擊你爸爸?!币虼?,二弟從沒說過一個“苦”字。父親看著二弟,教導我們:“這比戰爭年代流血犧牲強多了。你這點苦算什么?”二弟試圖反駁:“我也沒說苦,就是臟。”父親來了勁:“每次戰斗后,我們都是灰頭土臉的,有的戰友胳膊、腿都飛了,五臟六腑也找不到了,這樣的情形多的是。他們說過臟嗎?說過苦嗎?”我們都不敢吱聲,那是父親的傷心處,是他生命記憶的軟肋。在父親的感化下,二弟經常早起爬山拍雨景、拍雪景,背著沉重的設備,爬懸崖、過溝塹,在《人民日報》《北京日報》等發表了不少攝影作品。由于熱愛攝影,二弟經常被摔得鼻青臉腫,但他樂此不疲。
一天,父親拿起二弟的照片欣賞:“這幅藝術性較強,有油畫感,可以直接洗出來,掛在墻上?!彼麊柖埽@幅作品是從什么角度拍的?當時站在什么位置?二弟回答:“我站在懸崖上。當時,差點摔下去了?!备赣H點點頭,贊許地說:“看你拍攝的雨水,都是斜的,說明當時風雨比較大,很有現場感?!彼譄o限憐惜地囑咐二弟:“一定注意安全。不過,你以后可以爭取做個攝影家的?!倍芑卮穑骸鞍职?,這是我的目標?!?/p>
1983年秋,父親組織拍攝電影《黃麻驚雷》。這是一部反映紅軍革命初期歷史的電影。劇組人員聚集在我們家中,對選人物吳煥先還是潘忠汝為主角展開了爭論。潘忠汝在當時影響較大,當地百姓提起他都落淚,但他很早就犧牲了,而且有人以他是大地主的兒子為由,認為不能作為主角來設置。父親態度明確地說:“有錢人家的公子未必不革命,窮人家的孩子未必真革命。劉青山、張子善都是紅小鬼出身,他們不是因為貪污被槍斃了嗎?看一個人物是否真革命,關鍵看他革命能否堅持到底,還要看他在革命歷程中所起的作用有多大。”劇組討論時,我就搬個馬扎安靜地坐在旁邊聽。事后,父親問我:“丫頭,你從小喜歡文學,有這么好的機會接觸藝術創作,對你成長會有作用。你來說說,你覺得誰應該是主角?”我回答:“我覺得還是吳煥先,因為他領導紅二十五軍一直到了陜北,總體來說,起的作用更大。”父親說:“是的,藝術創作要與國家歷史結合起來,要從民族生存的角度綜合權衡,這樣的電影感染力才會更強。”最終,大家確定吳煥先作為影片的主角。

1990年何云(右二)與吳素琴(右四)、凌元(右三)、高放(右一)合影
1984年,父親從國家廣播電影電視總局電影局黨支部書記崗位上離休。這時,肺氣腫開始折磨起父親,他忍受著哮喘帶來的憋悶,身體越來越虛弱??墒?,為了完成徐向前元帥記錄二野挺進大別山歷史的夙愿,他又開始了電影文學劇本《千里躍進大別山》的寫作。母親擔心父親的身體,對他說:“你常年超負荷地工作,好不容易退休了,還不好好養養病。如果你倒下了,我們怎么辦?”父親回答:“這比戰爭年代強多了。我現在不是還能站起來嗎?只要能站起來,就能干事?!蔽乙矂瘢骸鞍职?,你要是有個好歹,我媽怎么辦?身體是最起碼的‘革命本錢?!备赣H依然很堅決:“我想好了,只要有一口氣,就得干,就得堅持下去?!痹谖液蛬寢尩暮狭Α岸窢帯毕拢赣H終于在寫作與抽煙之間作出了選擇,當天,他將煙卷揉碎了,從此戒煙。
母親和他開玩笑:“斯大林說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看來是正確的。我本打算離休后和你安享晚年,一起寫字、畫畫、逛街、上公園、旅游,最起碼去美國老三那里探個親,感受一下異國風光。這可倒好,給你當保姆、伙夫、護士,外帶收發兼秘書,比上班還忙?!备赣H笑笑,有絲慚愧。在三年的艱辛努力下,父親數次忍受著病痛的折磨,深入大別山走訪調研,終于完成了徐帥交給的任務。徐向前元帥接見了我父親,對他們的工作非常滿意。戰爭年代,父親養成了一沾枕頭就睡的習慣,可是這次父親回來的當夜,失眠了。母親見他高興,說:“反正睡不著覺,要不你抽支煙?”父親搖搖頭:“說不抽就不抽了。”
不僅如此,他還陸續出版了文學劇本《四十八個日日夜夜》,小說《紫塞風云》《汾水亭》等,其中有的被拍攝為電視連續劇,父親在成為中國電影家協會會員之后又成為中國作家協會會員,被授予廣電系統“老有作為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