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制裁大棒”攪局，造船業如何規避風險？

李琴

9月25日，美國財政部外國資產控制辦公室（OFAC）表示，對涉嫌違反美國禁令轉運伊朗石油的6家中國公司及其5位高管實施制裁。6家公司包括中國遠洋海運集團有限公司旗下大連中遠海運油品運輸有限公司和大連中遠海運船員船舶管理有限公司，以及中和石油有限公司、昆侖控股有限公司、香港昆侖船務有限公司和飛馬88有限公司。目前，其中有的企業正積極尋求法律等專業人士的協助，進行相關交涉，以爭取改變當下的被動局面。業內人士表示，依靠世界霸主地位特別是“美元霸權”，美國越來越多地對一些國家、企業和個人采取制裁措施，這種制裁運用到航運企業，將對其國際業務產生毀滅性打擊。對于這種“制裁風險”，航運企業及相關的造船企業應有全面認識并進行充分評估，從而成功降低或規避。

制裁范圍有多大？

美國的大多數制裁是由美國政府通過美國總統發布的行政命令實施的，OFAC負責頒布具體制裁規定，也是制裁計劃的主要監管者。英國希德律師行香港辦公室法務總監、律師劉洋介紹說，大多數美國制裁可分為主要制裁和次級制裁。主要制裁通常僅要求“美國人”遵守，要求美國人及實體與組織不得與被列入特別指定國民（SDN）名單者進行任何交易，并且凍結他們擁有或拄制的SDN的財產和財產權益。次級制裁則要求“非美國人”遵守，并且適用于和美國并無實際聯系的行動。此次制裁6家中國公司和5位高管就屬于次級制裁范疇。

據了解，目前美國針對伊朗、朝鮮等國的制裁均與航運、能源等行業相關。對伊朗的制裁要求，“美國人”和“非美國人”均不得向伊朗政府提供美國鈔票或貴金屬;不得向伊朗能源業、航運業或造船業提供商品或服務;不得與伊朗貿易和運輸石油和石化產品;不得向伊朗船舶和運輸禁止貨物的非伊朗船舶提供燃料及保險、再保險服務等。對朝鮮的制裁要求，禁止與朝鮮政府或朝鮮勞動黨進行任何交易或商業往來;禁止在過去180天內曾在朝鮮港口停靠的船舶，以及在過去180天內與上述船舶進行過船對船過駁的船舶停靠美國港口：禁止為朝鮮船舶提供分類、認證、保險、再保險、加油、維修服務等。對委內瑞拉的制裁要求，將委內瑞拉國有石油公司列入OFAC的制裁名單，其受美國管轄的一切財產和財產權益均被凍結，禁止其他實體等與該公司進行交易。對敘利亞的制裁要求，對向敘利亞運輸石油的各相關方實施重大制裁，包括保險公司、航運公司、金融機構，以及船東、船舶管理者和運營者等。對俄羅斯/克里米亞的制裁要求，針對金融、能涿、防務和軍民兩用產品領域進行制裁;禁止在克里米亞地區投資和進出口任何商品、技術服務。

在這種制裁措施下，近年來有不少國家的航運企業和船舶被美國列入制裁名單并遭受損失。美國對被制裁國家的航運企業自然是痛下殺手，毫不留情，如首次被列入美國制裁名單的就包括65家與伊朗航運和能源部門相關的船運公司和航空公司，以及來自伊朗國家航運公司的122艘船舶。由于美國的制裁，伊朗的59艘相關船舶被注銷巴拿馬籍。最近一次美國制裁了一個與伊朗石油運輸相關的航運網絡，涉及多家航運企業、10名個人和II艘船舶。

美國對第三國涉嫌違反其制裁規定的航運企業也絕不手軟。2018年2月，美國宣布對參與在海上為朝鮮轉移石油的中國大陸及臺灣地區等的28艘船舶、27家航運與貿易公司及1名個人進行制裁。2018年8月，美國發表聲明稱，將2個俄羅斯實體、6艘船舶列入制裁名單，理由是他們違反對朝鮮的禁運決議。2018年II月，4艘土耳其船東的14500TEU集裝箱船被美國列入與伊朗國家航運公司有關聯的制裁名單。2019年4月，美國對意大利PB Tankers等4家航運企業實施制裁，理由是這些企業涉嫌將委內瑞拉石油運往古巴。2019年9月，美國宣布對私自向朝鮮運送燃料的2家中國臺灣航運公司和l家中國香港航運公司進行制裁。

受到影響有多大？

受到美國制裁的航運企業難免麻煩上身，此次遭受美國制裁的大連中遠海運油運公司的母公司中遠海運能源運輸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中遠海能”）為上市公司，在美國宣布制裁后，中遠海能H股直跌25%，A股也是近兩個跌停板。這直接反映出投資者對此次制裁可能產生的負面影響的擔心。

劉洋表示，被美國制裁的航運公司會面臨較大沖擊，如被扣押貨物、被凍結資產和財產、承租人取消租船合同、不能用美國銀行和美元收付款、無法獲得船東互保協會的保險服務和承諸函以及民事罰款與刑事處罰等。“被制裁航運企業幾乎所有涉及美國關系或與目標人有關的交易均被禁止。”劉洋介紹說，美國目前在貿易制裁執法中引入了“50%”規則，也就是即使交易對象并未被列入制裁清單，但只要該交易對象超過50%以上的股權或控制權為制裁清單內實體直接或間接控制，那么，與該交易對象的交易視同與制裁清單內實體進行;如果子公司受美國貿易制裁，但母公司沒有參與或協助可制裁交易時，母公司一般不受影響。按照這一規則，此次牽扯其中的大連中遠海運油運的母公司中遠海能應不受影響。然而，市場反應不會如規則一樣理性，因大連中遠海運油運被美國制裁，其母公司中遠海能不僅股價暴跌，而且其船隊讓貿易商避之唯恐不及。這也直接推動了近日市場上油船運價的飆升。據外媒報道，受美國制裁影響，聯合石化（Unipec）已經將中遠海能的至少3艘超大型油船（VLCC）更改為商船三井和招商輪船的船舶，以在10月初裝載中東海灣的石油貨物運往中國。

受美國制裁而使經營陷入困境的不止中遠海能一家，意大利PB Tankers公司在2019年4月受到美國制裁后，運營幾乎陷入停滯，船隊無法獲得物料和服務，無法替換或遣返船員，保險被絡止，銀行結算通道被關閉，一度面臨破產風險。

正是因為被美國制裁可能帶來巨大打擊，各大航運企業均對可能導致美國制裁的業務十分謹慎。在2018年5月8日美國宣布退出伊朗核協議并啟動對伊朗實施“最高級別”經濟制裁之后不到10天，馬士基油輪公司就表示將在美國退出伊朗核協議之前，放棄所有的伊朗合同，擱置所有的伊朗業務。隨后，3家航運巨頭地中海航運、赫伯羅特和達飛航運，因擔心被美國制裁伊朗波及，也相繼宣布退出伊朗市場。

不乏“逃出生天”者

對于已被美國制裁的航運企業，是否只能束手無策、坐以待斃呢？劉洋表示，在被制裁的情況下，這些航運企業可以采取一些緊急手段，爭取改善狀況，如終止被禁止的交易;盡快進行調查，確保沒有其他船舶將貨物運往制裁國家或涉及受制裁交易;向OFAC開展游說工作;向OFAC申請一般許可證（general license），以授權當事人進行在制裁下被禁止的交易等。

據了解，意大利PB Tankers就通過終止與古巴國有石油進出口公司Culoametales的租船合同，加強對業務運營的審查，以避免未來的制裁活動，成為最快從制裁名單中被除名的實體。在這一過程中，意大利PB Tankers采納了專業律癤的建議，確保通過正式渠道持續與OFAC進行積極聯絡，并展開了大量游說工作。隨著制裁的解除，PBTankers的所有財產及財產權益被解除因制裁導致的封鎖，同時該公司不再被禁止參與“美國人”的所有合法交易。

此外，2019年3月，美國宣布對涉嫌幫助朝鮮進行海運活動的兩家中國航運企業大連海博國際貨運代理有限公司和遼寧丹興國際貨運有限公司進行制裁。但在中國外交部稱已就此事向美方提出嚴正交涉后的第二天，美國總統特朗普發表推文宣布取消涉及朝鮮的新一輪經濟制裁。業內人士表示，每個案例都有不同的情況，相關實體應按照不同情況采取有針對性的措施。

造船企業也需規避

近年來遭受美國制裁的航運企業不在少數，其實，與航運企業息息相關的造船企業也應對此給予高度關注，否則也可能承受相關損失。

根據公開文件，美國對伊朗航運、造船業進行制裁的制裁客體就包括提供重大與伊朗航運、造船業相關的商品或服務的實體，具體有船舶的建造和改裝;提供或改裝物項，例如，蒸汽輪機及其船舶推進部件，船用推進發動機及單獨或主要與其一起使用的零件，其他用于船舶推進的燃氣輪機、船舶或船舶螺旋槳和葉片，以及專門用于海事行業的指南針和其他導航儀器及器具;用于建造和推進船舶的其他貨物;與船舶的建造、維護或改裝相關的技術援助和培訓，或為其提供資金等。這些規定將國外企業為伊朗建造、修理、認證船舳的道路基本封死。

2016年1月，美國曾取消對伊朗的經濟制裁，被制裁多年的伊朗航運企業急于通過購買船舶和新造船來更新船隊。伊朗國家航運公司計劃投資25億美元用于建造新船，伊朗國家油輪公司計劃訂造3艘VLCC和2艘MR型成品油船，總價值超過3億美元。2016年年底，韓國現代重工就從伊朗客戶那里接獲了4艘14500TEU集裝箱船和6艘4.9萬噸MR型成品油船訂單。目前有報道稱，4艘14500TEU集裝箱船中有2艘已經完工，但還沒有交付給伊朗。

業內人士建議，從經濟角度考量，中國船舶企業應慎重開展與伊朗、朝鮮及古巴等國航運、造船，以及港口運營有關的貿易和投資活動;在開展涉及被美國制裁相關國家的業務前應進行謹慎評估，建立客戶篩查系統，對涉及伊朗、朝鮮、古巴的交易加強“黑名單”審查，確保交易對象、船舶不是被美國制裁的個人、實體或船舶，尤其是避免與制裁名單中的個人和實體進行交易;若就處置現有業務以及適用豁免等問題上存有疑問，應及時同OFAC進行溝通。

（作者單位：中國船舶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