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中平 徐衛東 劉 卓
“中醫”一詞,最早可見于《漢書·藝文志》:“有病不治,常得中醫。”這里的“中醫”,指的是中等水平的醫生。約200年前,一名英國傳教士醫生在中國出版了《西醫略論》一書,書中首次將中國固有醫學與現代醫學加以區分,并將中國醫學稱為“中醫”1。此后,提起“中醫”一詞,人們一般便認為是對中國古代漢族勞動人民創造的傳統醫學的稱謂。這種觀點雖有一定道理,但因為角度單一,不利于人們(尤其是
中醫從業人員)完整地理解中醫的內涵和實質。而要成為一名合格的中醫,并不斷發展、成長,對中醫之“中”字的內涵必須深刻理解。筆者認為,“中”字至少應有以下四個方面的內涵。族傳統的世界觀和價值觀,比如天人相應、因勢利導、亢害承制、法于陰陽。這個“中”不完全是地域或民族概念。概言之,凡是體現中

中醫的理論體系源起于中華文明,處處體現著中華民華民族傳統世界觀和價值觀的一切診療思想和方法都屬中醫范疇。不論人種和執業地點,只要是運用了整體觀念、辨證論治、陰陽五行等思想和理論治病的都是中醫。按照“道、法、術、器”的層次講,只要“道”和“法”符合中醫理念即可,而不必過于糾結應用何種“術”或“器”。常有人攻擊某位中醫掛著聽診器、某個機構進行劑型改革等等,凡此種種,皆源于不能完整理解中醫之“中”。在民國時期,著名醫家張錫純曾使用“阿斯匹林石膏湯”治療外感邪熱入陽明胃腑、斑疹之毒郁而未發等證,他認為“阿司匹林味酸性涼,最善達表,使內郁之熱由表解散……”2阿司匹林雖為西藥,但卻是在中藥四氣五味理論的指導下運用的,所以此番應用亦屬于地道的中醫療法。2008年,鄧家剛所著《中藥新家族——化學中藥》出版,書中按照中醫藥的性味歸經、禁忌配伍等理論和術語對400余種化學藥物的特征進行了闡述3,為中醫學及中西醫結合醫學的發展提供了良好的新思路。這二者皆是在中醫理論指導下,將西藥中用的典范。
中,是“中段”的意思,它既不是起點也不是終點,它需要在繼承的基礎上不斷發展。一直以來,中醫里就有種厚古薄今的觀點,認為四大經典無可超越。更有甚者遵一家學,執一御萬,認為“書不讀秦漢以下”,與祖先不一致的觀點皆有“離經叛道”之嫌。但實際上,隨著時代的發展和環境的變化,人類的體質在變,疾病譜在變,中藥作物的性味也在變。中醫要想在當今時代立足和發展,又怎能不因變而變呢?每一門學科都是在自我質疑中不斷進化,中醫學亦是如此。例如明清時期興起的溫病學派就很好地繼承并發展了《傷寒論》中的學術思想。醫圣張仲景重視陽氣,溫病學家在此基礎上更加注重對陰液的調護;對于陽明腑實證,仲景有攻下熱結的三承氣湯,溫病學家在此基礎上創立了五承氣湯,不僅有寒下的宣白承氣湯、導赤承氣湯、牛黃承氣湯,還有攻補兼施的增液承氣湯、新加黃龍湯。傳統的不一定優于現代的,只要傳承了中醫的根,又何妨以包容的姿態去吸納新的理論觀點與科技發明?所以,在今天做一名中醫師,要比在古代難得多,既要厚古而不薄今,還要創新而不忘本。例如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生物物理學博士王唯工教授,他經過多年的研究,用共振的觀點解釋了經絡、穴位以及循環理論,找出了脈象與生理現象之間的關聯,并成功發明了脈診儀,豐富了中醫的脈象學說,也為中醫與現代科技找到了新的接軌點。
圣人云:“不偏之,謂之中”。人之所以生病,根本原因在于陰陽失衡,不是陰或陽的偏盛就是陰或陽的偏衰,抑或是兩者兼而有之。偏的問題解決了,病也消失了,這就是“中”。搞不清這點,就容易“矯枉過正”。也許是受到奧運“更快、更高、更強”精神的影響,反正“人參殺人無過”,有的人就盲目進補,本身營養過剩,反而非得讓醫生開點膏方。為自身利益計,有些醫生也順水行舟,樂此不疲。從這個“偏”到那個“偏”,就是不“中”。
“猛藥起沉疴”是句正確的話,但正確的話也是有前提的。這個前提至少包括兩點:第一,必須是沉疴。第二,此沉疴非猛藥不能起。而反觀時下,“霹靂”手段常常見到:動輒使用大劑量烏頭附子紅白二丹;開膛破肚甚至成為家常便飯。這里面當然有利益驅動和水平不夠的雙重原因。但作為一個有責任心的中醫師,必須加強學習,不斷提高自身的道德和學術修養水平,盡可能把“中正平和”貫穿于用藥和診療的全過程。在一次學術會議上,山東中醫藥大學原校長王新陸教授曾講過中醫泰斗李輔仁先生的用藥特色。在李老的處方中,蟲類藥幾乎不用,大劑量的藥不用,性味峻烈的藥不用,有異味的藥不用,有毒的藥不用。他強調中病即止,藥須平和,補勿過偏,攻勿過猛。可見,只要辨證精準,對藥性的理解準確到位,平和的藥物亦有治大病之功。
中醫學的長河奔流至今,已然是波光粼粼、明珠璀璨。對于身處其中的中醫人來說,一生會遇到許多的學說、流派,也會聽到許多不同的聲音,甚至是與自己原本所學相悖的、全新的觀點。而“醫者易也,有不易之定理,有變易之通變”,中醫學的核心就在于告訴人們如何把握好變與不變之間的平衡。這一核心不僅告訴我們如何省病診疾,也在告訴我們做人、做學問,既要有堅定不移的原則和底線,也要有隨俗為變、隨時為變、隨潮流為變的開放與包容。在挑戰與機遇并存的今天,中醫人如何在變與不變中繼承、發展中醫?筆者以為,一“中”字以概之,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