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 籠

蔡瀾

“雞籠”和雞，一點關系也沒有，這是馬來語，叫筑在海中捕魚的小屋。

以前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的沿海，人們可以看到一間間的“雞籠”，可惜經日本漁船的拖網和雷達，再加上公海的污染，它們幾乎已經滅跡。

基本原理是守株待兔。將數十米長的檳榔樹干插入海床，一枝枝地排成兩列，掛著漁網，呈V字形，尖端處建有一個六百平方米的小屋，屋中有一四方形大洞，洞里下著網，再點一盞強烈的燈，魚群被引入，漁翁便得利了。

和幾個友人抵達“雞籠”，上面養了一只狗，看到我們船來吠也不吠。我們拿出花生和土炮，和漁夫們高談闊論，見巨大的夕陽沉入海中。

漁夫說時間到了，走入小屋，屋的一角有一個生了銹的大鼎，直徑六米，中間燒沸著海水。另一邊有個巨輪，我們幫漁夫用力將漁網拉上，各式各樣的魚，在網中跳躍，煞是好看。

漁夫用一長棒伸入，棒的一頭有個小網把魚裝滿后掏上來往地板上一撒，魚群離水后更是亂跳，我們狂喜圍上，即刻幫著將魚分類。把網放下后，漁夫便將高貴一點的魚裝入木箱中，用冰雪藏，一箱箱地疊上放在一旁。

較普通的魚便倒入沸著水的大鼎，煮熟撈起，一條條地排成圓形圖案裝在藤籃中，等待第二天拿出市場販賣，叫作“魚飯”，吃粥時蘸著普寧豆醬，是仙人的食物。

隔一小時起網一次。這回是蝦類，下次是烏賊和龍蝦，每一網都有不同的收獲。后來意外地網起一條六米長的鯊魚，幾個人合力地將它扔回海中，因為它并不值錢。

煮剩的雜魚丟給狗吃，它吃得津津有味，已經是過著貓的生活。

撿到一條半米長的臘魚，去鱗后將兩邊的肉起了，蘸著自己帶來的壺底醬油和日本芥末吃刺身，入口鮮甜無比。把魚頭和骨扔入海中，我發誓看到它活生生地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