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長風
山城難得的艷陽天里,我終于從柜子深處抱出了那個散發著潮氣的紙箱。若隱若現的灰塵映著陽光氤氳在空氣里,狹小的寢室瞬間便染上了舊時光的氣息。箱子里積攢著我整個中學時代的記憶,在那段晦澀敏感的青春期里,它是一個永遠也不愿讓父母發現的秘密。
如今想來,箱子里不過是些具有紀念意義的小物件,以及一些在老師的眼皮子底下傳過的紙條。可在那段青澀的時光里,我卻生怕懵懂的小心思被父母察覺到,對于成長這個詞,懷揣著快要溢出的期待與小心翼翼。
剛開始寫稿的那些年里,為了讓自己的文字沾染上足夠的青春氣息,我時不時地便會打開箱子,去讀一讀泛黃的信紙上那些闊別已久的故事。可漸漸地,我不愿讓自己再固守在陳舊的回憶中,也不再去細數那些回不去的往昔。而今,我在大學的時光也已所剩無幾,我開始整理這些東西時,懷念的情愫終于再一次翻涌而起,在心底澎湃成一片海洋。
紙箱中,壓著信封的是幾串褪了色的小掛件。2009年,我剛讀初一,幾個同樣青澀的少男少女隨著一場夢幻的流星雨走入了我們的視線。那一年,幾乎大街小巷的店鋪里都放著許飛的那首《我要的飛翔》,而我也沒能免俗,沉浸在人生的第一部偶像劇中不能自拔。在那段日子里,我悄悄地將清晨的果醬面包換成了白面饅頭,終于在一個月后湊夠了買海報和掛件的錢。那時的我以為所有感情都能歷久彌新,連同對偶像的感情都不會隨風而逝。我拍著胸脯對朋友說:“等我長大后,要賺錢買下所有關于他們的周邊。”但有朝一日,當我終于有了足夠的能力買下自己喜歡的物件時,卻早已不再是那個每晚準時守在電視機旁的小女孩了。
箱子的角落里,還散落著幾枚飲料的瓶蓋。那大概是高中的時候了,彼時的我剛剛加入學校的社團,晴空萬里的6月天,我在烈日下忙得是焦頭爛額,相識不久的朋友帶著幾瓶冰鎮的橘子汽水來看我。瓶身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水汽,而我顧不得水會沾濕衣襟,將它們抱在懷里傻笑。那個晚上,我將橙色的瓶蓋細細洗凈,仿佛留下這些友情的見證者,也能將少女時代的摯友長久地留在生命里。
我恍惚間覺得,這個紙箱有著與哆啦A夢的時光機相同的魔力,它在瞬間將我帶回了套著松松垮垮校服的時光。讀中學的那些年里,我如一只不知疲倦的飛鳥般整日穿梭在走廊里。大抵是畏懼孤獨,我在各式各樣的朋友身邊徘徊,試圖用抱團取暖的方式來抵御青春里的嚴寒。我像是提著燈籠的守夜人,在每一段將要被時光封存的岔路口撿拾舊物。我曾以為,只要將它們保留下來,那些黑暗中的星辰便會因彼此的光芒而不再感到孤單,可我想我到底是忽略了什么,時光永遠在以我們意想不到的速度流淌而過。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很想坐上時光機,遺忘掉眼前所有的關乎未來的煩惱,回到無憂無慮的中學時代再走一遭。可最終,我也只是輕輕合上了紙箱。
人總要學會瀟灑地與過去作別,而這些彌足珍貴的回憶,也僅僅只能在閑來無事之時,略作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