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詠玙
天氣陰沉,小雨淅淅瀝瀝,時下時停。爸爸望著窗外,面色不大好,眉頭擰成一個“川”字。今天是11月11日,恰好是他的生日。
我知道他在擔心什么。雨要是下得太大了,被他約出來喝酒的朋友,就很可能不會來了。
“要不,就我們仨吃?”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媽媽放下手機,瞥了爸爸一眼。他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她便拿起筷子去跟桌上的花生米較勁。“天天只知道喝酒——40幾歲的人了,什么時候才能想事一點?”
爸爸既不反駁,也不接話,低頭玩著手機,像一個正賭氣的孩子。正是飯點,別的桌上都是人聲鼎沸,熱熱鬧鬧的,我們這邊卻只有三個冷冷清清的人影。爸媽之間隔著一張椅子,像一道深深的裂痕。
我想起從幼時起,雖然我不斷長大,老爸的發際線也慢慢后移,但每年11月11日,我都不得不去參加一個一成不變的“應酬”——人聲的嘈雜讓我大腦充血,濃烈的酒氣讓我胃酸翻涌。我哭過鬧過,可最后都會被爸爸拉到飯桌邊。
直到有一天,他不再主動要求我跟他一起去,一個人揮揮手,便推門出去。我看著爸爸一個人在門口有些落寞的背影,想到他喝酒不要命的樣子,完全沒有一個成年人應有的自律,心里便一陣心疼——我不去,媽媽不去,誰又能管得住他呢?
我知道,媽媽其實是刀子嘴豆腐心,是真關心爸爸。可嘮叨了那么多次,嘴皮子都磨出繭了,一點成效都沒有,她也就寒心了,只能默默地勸慰自己——他平時工作那么操勞,偶爾跟朋友們放松一下,也好。只是這片刻的放松,對身體的傷害實在太大。
我看到媽媽這些年鬢間開始有了白發,眼角多了些細紋。更可怕的是,她原本總是笑著的臉上,竟時時浮現出憂愁的表情。
出于愛,妻子對丈夫嘮叨與抱怨不停,卻換來丈夫對家庭的逃避與厭煩。
出于愛,丈夫在外勞碌奔波,卻因此有了巨大的壓力和借酒消愁的理由。
酒啊,酒,你成了無數男人忘記煩惱的溫柔鄉,卻也讓他們忘記了家庭才是最美好的港灣。
爸爸的朋友們終于來了。爸爸一躍而起,向朋友們炫耀自己珍藏的好酒。媽媽站起身,不知是真是假地笑著迎人。我也被攆起來,給不大熟悉的叔叔阿姨們打招呼。坐下來后,男人們馬上推杯換盞,熱鬧非凡。我看到對面的阿姨拉著丈夫的手臂,不住勸道:“少喝點吧,你也不年輕了。”
那位叔叔把妻子的手推開,笑著舉起酒杯,朝我爸爸喊:
“生日快樂!恭喜你長尾巴啦!”
其他人跟著站了起來,紛紛舉杯祝福。我也站了起來,心里卻不住地想:爸爸,您又長大了一歲,但您什么時候才能更成熟一些,更讓我們放心一些呢?
(指導老師:周 唯)
(本文系本期“千金作文”評選候選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