笪志剛
在中美貿易戰走勢起伏未定的背景下,美國總統特朗普5月對日本進行了高調訪問,日方也是極盡地主之誼。但曲終人散,熱絡表象下日方對美方在貿易談判上里外施壓的膽戰心驚躍然紙上。因為,在戰后日美多輪貿易摩擦的較量中,日本飽嘗了美國以大欺小、恃強凌弱,政治外交夾雜軍事多管齊下,即使對盟友也照樣我行我素、毫不手軟的霸道做派。以往一波又一波的貿易加害經歷,讓日本此次更不敢掉以輕心。
日本能從戰爭的廢墟中再次拔地而起,創造“東亞經濟奇跡”,既有美國出于冷戰需要的扶持因素,也有日本戰后的立國策略選擇,更有勤勞的日本民眾的奉獻。但隨著日本經濟對美國經濟的趕超,綜合實力的飆升,到20世紀后半葉,物美價廉的日本制造導致的貿易摩擦也讓美國寢食難安,日本也由昔日的“被扶持”對象跌入“被打壓”的對手行列。由于當年的美日貿易戰幾乎由美國一方發起,美國不僅通過啟動“301條款”等歧視性法案直接或間接主導兩國貿易走勢,還時常夾雜國內政治因素以及遏制對手的通盤戰略考量,從金融、高科技等其他領域下手。
因此,經過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紡織品摩擦”,七十年代的彩電、鋼鐵和汽車“交錯大戰”,八十年代的“匯率戰”以及隨后的“半導體戰”,八九十年代的牛肉和柑橘大戰,日元被迫大幅升值,日本被美國以簽署《結構性貿易障礙協議》等手段脅迫開放部分國內市場,進入了不得不以強制升級產業結構、擴大旨在規避關稅的對外投資、開拓出口多元化目標及利用WTO規則尋求多邊解決機制的“苦澀應對”期。雖然取得了一定的成效,在摩擦中維護了總體利益,但日本產業空心化日趨嚴重,一些傳統制造業優勢先后拱手送人。
逞強好勝的美國在美日貿易戰中也并非完勝,過分限制日本制造帶來政治、經濟以及民意等一系列連鎖后果。其一,無視貿易規則敲打競爭對手引發美日關系幾度緊張,雖然日本礙于冷戰結構和日美安保同盟大局無法徹底撕破臉,但由此出現了公開主張對美說“不”的聲音,日本社會的厭美情緒潛滋暗長成為不爭的事實。其二,粗暴干涉雙邊貿易乃至踐踏公認的多邊經貿準則,嚴重損害了美國作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的地位和形象,美方在貿易上的霸凌做派成為日本及歐洲與美國漸行漸遠的誘因。其三,標榜解決貿易失衡的冠冕堂皇口號后面,實則是在以封殺先進技術和產品,為本國逐漸失去競爭力的行業做最后的“保駕護航”。然而青山遮不住,畢竟東流去,靠包容和引進國際人才“發家致富”的美國作繭自縛,最后的結局不難預測。最后,美國國內普通消費者成為霸道貿易做派的無謂犧牲品,僅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日本自主減少對美汽車出口一項,就給美國消費者帶來數十億美元的成本攀升,受到損害的消費者最后當然只能用腳投票去表達自己的憤懣。
過了這個夏天,日美貿易將開啟最具博弈意義的新談判周期,韌勁十足的日本人恐怕不會輕易伏地告饒,因為兩國長達60余年貿易摩擦歷史也讓日本人逐漸認清了一個事實:與其繳械投降不如堅持到底,笑到最后的也許不一定是指望速戰速決的美國。▲(作者是黑龍江省社會科學院東北亞研究所所長、研究員)
環球時報2019-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