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越梅

去年春天,某個周末,家里突然來了3個彪形大漢,他們一進門就嚷嚷、態度惡劣,擺出一副“不給錢,老子今天就不走”的架式。
我又驚又怕,我們家什么時候欠人錢了?老公開了十幾年的裝修公司,有時的確會資金周轉不靈,但從來沒有發生上門要錢這么嚴重的事。轉頭看老公,發現他臉色十分難看。
“這錢不是不給你們,是別人欠我的錢,我也沒辦法……你們怎么還跑到家里來了?”看到他那個樣子,我把勸和的話吞了回去。3個男人一聽,開始摩拳擦掌,甚至準備抄家伙。這些人一看就是干體力活的糙漢子,嗓門大、臟話連篇。
僵持不下時,女兒突然大吼:“吵什么吵!再吵我就報警!我爸爸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他不是不給你們錢,是先欠著你們的,等收到工程款馬上就給。我爸不是那種黑心人,我發誓!”
女兒臉上沒有一點害怕和膽怯,那3個討債人可能怕她真報警,所以不再頤指氣使。最后,老公跟他們商議,一周后給工錢。討債人離開后,老公對我解釋,他接了好幾個工程,所有存款都投進去了,原本想著等工程款回來把錢還上就好,誰知上面的領導出了事,錢一時收不回來,工人拿不到工資就跑上門來了。我沒有和老公大吵大鬧,而是說:“困難出現了,咱積極面對,努力解決。”
我向幾個要好的朋友開口借錢,不到一周就湊夠了30萬元。還完工人們的欠款,我長舒一口氣,覺得生活可以回到原來的樣子。老公繼續早出晚歸的小老板生活,我則繼續做著相夫教子的家庭主婦。
直到3個月后,一張法院傳票送到家中,上面寫著幾月幾日之前,不還清某某款項的200多萬元,法院就會查封我們的房子。當時我就覺得胸悶氣短,血壓飆升。老公解釋,他只是連帶責任,他還說,一直不說是不想讓我擔心,而他一直在努力借錢。
距離法院規定期限不到10天,他去哪里借這200多萬。不能坐以待斃。我馬上找房產中介,賣房,賣車,還完欠款后還剩點錢,租房,搬家。短短半個月,我就過完了“前半生”。
原本自己開公司的老公現在去了一家地產公司做項目總監,待遇雖然比自己當老板時少,但也比一般工薪階層多。那天,我們躺在床上,他拉著我的手,說:“老婆,不用等太久,我們會再買房子的。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想用錢就去用。”
我差點熱淚盈眶,木訥老公能說出這些話,多不容易。我撓撓他的手掌心,說:“再說些好話來聽聽?”
“睡覺。”老公白了我一眼說。
得知我想上班,有個朋友熱情地邀請我去她的美容院當主管,但上了一星期后,我就辭職了。因為孩子們學業任務重,老公也天天準時下班回家,我得給他們仨做頓熱乎飯。不過這次短暫的工作經歷,也讓我初步了解了美容行業,不久后,我拿出家里最后一筆“余糧”,與幾位朋友一起成為某美容品牌的代理商。
原來當慣了甩手掌柜的老公,現在下班后就陪孩子。他帶兒子去打球、健身,還總給女兒輔導功課,他說在“家長欄”簽上自己的名字,比當老板簽合同還有成就感。兒子說:“我更喜歡現在的爸爸。”女兒也似乎一夜長大,越來越不用我們操心。她甚至還叮囑她爸:“您對媽媽好就行了。我的事,我自己做主。”
其實,老公破產后,我和他真的是從典型的喪偶式婚姻進入到普通的夫唱婦隨。老公的職務提升快,收入越來越多。他說,當老板的時候不管賺沒賺到錢,每個月都有幾十個人等著你發工資;當打工仔,不用發愁去哪兒接工程,干起活來得心應手,回到家也只管關起門來享受煙火家常。
老公說要感謝我對他的包容,因為出事后,我從未責怪過他半句,反而一直積極熱情地去解決問題。現在的老公事業正好,而正和朋友一起做美容事業的我,也運氣滿滿。因為我有一大幫愛美又有錢的朋友,她們非常支持我的生意,所以我的工作也很好。
今年,老公突然想買輛車,我才想起曾經家里有兩輛車而且有專職司機。轉眼間,老公都有一年多沒摸過方向盤了。我說:“當然要買車,最好買部好車。”于是,他買了一輛50多萬元的車。朋友們炸了:“別人破產幾乎家破人亡,你們破產卻越來越好。”
朋友的話,說得對。因為真正的好,不是錢財地位,而是一家人齊齊整整、開開心心。
(摘自《婚姻與家庭·婚姻情感版》2019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