愷放

—進臘月門,人們便會感受到迎年的氣氛。盡管現在不少人嘴上在說,如今的日子天天像過年,還忙活啥?
真不忙活?仔細觀察會發現,哪家也沒閑著,只不過形式不同而已a
迎年忙是活是老習俗,代代相傳,根深蒂固,很難改變,也沒必要改變。過年是老百姓的節日、民族的節日、辭舊迎新的節日,不光生活變得嶄新靚麗,還蘊合著濃濃的情感、深深的祝福、殷殷的期待、美美的喜悅,豈有不忙活之理?
不信拉近鏡頭看一看。
一大早劉二嫂又要去菜市場,出門前對劉二哥說:“把玻璃再擦擦,讓孩子回來有個舒心的環境,不是剛找鐘點工擦過嗎、頭天下過雪灰塵沾在玻璃上,難看。”“好,明白了。”劉二哥倒是痛苦。見劉二嫂拉著小車要出門,忙問:“還去買啊?冰箱里可擱不下了。”“孩子不是喜歡吃豆包嗎,我去買些紅豆,再買些紅薯干。”劉二嫂說。
劉二哥不吱聲了。多說也沒有用。劉二嫂盼孩子回家的心情可以理解。當年自己在外地工作,母親不也是隔三差五的打電話問“什么時候能回來啊?回來吱一聲,給你包最愛吃的薺菜餃子,烙單餅夾著雞蛋炒大蔥,還有……”那嘮叨不完的嘮叨,有時感到有些“煩”。但等劉二哥變成了父親,孩子大學畢業留在了外地,才體會到母親當年對自己的嘮叨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什么樣的牽掛,才會想起每次下了火車急匆匆往家趕時,母親總會站在小區門前瞇著眼睛聚精會神向遠處張望著。寒風掀起母親胸前的圍巾,凌亂的白發遮住了母親的視線。當自己突然站在母親面前,那雙飽含深清的眼睛里總是閃著晶瑩的淚花,每次惹得自己都不敢直視。
有人說過年是最大的鄉愁,是感隋和思念交織在一起的一次特別的沖動。這話說到骨子里去了。你看,天上地上海里河里江里,飛機火車汽車輪船,甚至摩托車、自行車無不加入了春運的行列;你聽,遠離家鄉的游子、漂流者、移民、打工族、連流浪漢,無不朝著家的方向,在心里激動地呼喊:我回來了!
浩浩蕩蕩的回鄉大軍,千里迢迢的飛行穿越,有時僅僅就為了與家人見個面,吃上一頓年夜飯,然后又原路返程,回歸原狀。有必要嗎?值得嗎?每年幾千萬的“遷徙大軍”不辭勞苦的壯舉是最圓滿的答案。這似乎成了一個民族的本能,沒有任何說教,用不著動員,更沒有丁點的“強迫”,仿佛有一股巨大的無形的情緒、氛圍和力量在推著前進,無怨無悔、激情滿懷、勢不可擋。
劉二哥記得,有一年過年已經決定留下值班不回家了。電話告知母親時,話筒那頭—直沒有說話的聲音,只傳來輕輕的嘆氣聲。許久,母親才說了一句“那就留下吧”。劉二哥雖然看不到母親的表情,但已意識和想象到,母親的臉上一定掛滿了遺憾和失望。世上大概最為傷心和失落的就是過年了,一家人無法團聚。尤其對老人,這是觸及心底的刺激和痛疼。
年三十早上,劉二哥突然接到通知,值班由領導代替,讓他回家過年。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劉二哥猛然覺得這世界充滿了陽光,盡管那天天空還零零碎碎的飄著雪花,但在劉二哥眼里,這是吉祥的象征。當劉二哥如從天降般敲響家門,看著喜極而泣的父母時,自己也流下了淚水。
家的感覺太好了!那一刻劉二哥真正體會到了幸福的含義。
如今父母早已離世了,母親的嘮叨再也聽不到了,但每到過年劉二哥就會想起母親,想起母親對自己期盼時的表情,想起那充滿慈愛的眼神。現在母親這種情懷早已轉移到劉二哥的身上,孩子選擇了在外地工作,恰似他當年在了外地一樣。兩代人的輪回,都傾注著一股淡淡的鄉愁,如同一條飄灑的絲帶,一頭連著家鄉,一頭連著遠方。雖然現在的條件跟以前相比可謂天壤之別,但每到過年,這種思念和情感就會像奔騰而來的潮水,沖撞著那不安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
劉二哥決定跟劉二嫂—起去菜市場。
“不嫌東西太多冰箱里裝不下了?”
劉二哥沒回答,穿好衣服走出家門。放眼望去,天空很晴朗。劉二哥仿佛聽到了高空中正在轟鳴的飛機發動機聲響,那上面說不定就坐著自己的孩子,劉二哥臉上蕩漾起甜蜜的笑容。
王老叔攥著簽字筆在小本上寫了一通后停住了,看了看,又緊鎖眉頭似乎在考慮什么。“差不多就行了,現在過年誰還跑東家串西家的?”女兒在一旁說。
“過年不去走動走動,這感情不就斷了?人活這輩子就是你來我往,相互關心關照,各掃門前雪,不問他人事,還是感情動物嗎?”王老叔振振有詞,女兒吐吐舌頭不再言語。
“長輩是第一位的。咱表叔86了,一定要去看看。嗯,要買上兩盒草莓。老人牙口不太好,草莓軟,吃得下去。記上;后院的李大嬸也要去看看。鄰居一場,不能因為蓋了大樓平時難見面了就老死不相往來。當年你奶奶活著時,人家李大嬸沒事就到家里串門,陪著拉呱,還幫著縫棉被,你奶奶有病時人家也不嫌棄,照舊來幫著照顧。吃水不忘打井人。對了,給李大嬸帶點什么好?山雞蛋。李大嬸愿意吃雞蛋,每天煮了蘸醬油吃,喜歡這口。記上;廠里的孫老頭也要去看看。孫老頭算是我的師傅,盡管沒真正帶過,但我有什么不會的就問他,這老頭可有耐心了,百問不煩。廠里的人都說他好。今年快90了,高齡長壽。看一年少一年,一定去看。記上;還有,小呂家要去趟。“小呂不是你徒弟嗎,哪有師傅去看徒弟的?”女兒插嘴道。“我看徒弟干啥?我是去看他母親。不容易,一個早年守寡的女人拉扯著3個孩子,一步步走過來,太難了。你奶奶說,這樣的女人最值得尊重,我能不去看看?記上。”
過年串門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也是千年來形成的傳統。過去許多人盼著過年、喜歡過年,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可以“堂而皇之”去串門。親戚好友不用說了,同學同事、上級下級也都會利用過年相互走動,加深了解,增進感情。特別是一些工作上有點碰碰磕磕、別別扭扭的,想緩和一下緊張關系、解除一些誤會,平時找不到恰當的機會,過年是最佳契機。道—聲“過年好”,祝一聲“大吉大利”,再多的積怨也會冰釋前嫌,再抹不開的面子也會春風化雨。人在一起本身就是緣分,緣分里沒有仇與恨,更多的是情與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