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凡JUVAN ZHU



19位藝術家,30件影像作品,OCAT上海館以“重蹈現實”為題,首次集中展示收藏家王兵所關注的2008年之后的中國新一代影像收藏。這不單純是一個收藏家個人收藏的亮相,從某種程度來說,它記錄著中國當代影像藝術近十年正在發生的事。
作為最早關注中國當代藝術的本土重要藏家之一,王兵可以說是個矛盾體,活躍且低調。
他鮮少接受媒體采訪,和圈內的熱鬧保持距離。但在收藏領域,他又是積極活躍的。多年來,王兵不僅積極建立著自己的系統化收藏,并且成立了新世紀當代藝術基金會,2018年底在北京設立了基金會的展覽空間。同時王兵一直保持著與世界頂級美術館的互動,以捐贈的方式持續打開世界對于中國當代藝術的關注新世紀當代藝術基金會創始人、香港M+視覺文化博物館新藝術收藏委員會主席、美術館捐贈人等多重的身份,在王兵身上形成某種重疊,他也不再止于藏家的單純身份,而成為藝術行業之中的重要參與者。
企業家王兵最初的收藏源始于幾位藏家朋友的一次偶然邀約。
2005年11月4日,王兵在嘉德拍賣場上買下自己第一件收藏——藝術家劉小東的《心亂的男孩》。收藏或許就是一場一見鐘情的過程和很多收藏家的經歷相似,王兵也是從最簡單的情感共鳴出發,開始了自己的藝術收藏。藝術家劉小東和王兵出生在相同的時代,畫中的男孩面對外部世界變化所帶來的沖擊,給了王兵深切真摯的體會,也是在這場拍賣會上,劉小東作品的拍賣價格首次突破百萬。不得不說,作品和人總是有一種奇妙的緣分。而在王兵看來,不管如何進入藝術這個行業,收藏最重要的還是用心兩個字。
有著十余年收藏經歷,王兵的收藏也從繪畫逐步轉入雕塑、影像等其他藝術媒介。曹斐、陳軸、關小、何翔宇、胡向前、黃然、李明、李然林科、劉窗、馬秋莎、苗穎、沈莘、唐狄鑫、陶輝、王拓、徐渠、鄢醒、周滔等他開始有意識地追蹤一批影像藝術家,建立系統性的收藏。
影像收藏,有著和繪畫、雕塑截然不同的閱讀體驗,在時間和空間的敘事中,影像作品的表達更為豐富而富有可能性。在王兵的家中,有一個獨立的影像放映空間,日常觀看收藏的同時,也成為國際美術館、策展人到訪中國討論影像藝術時的一個檔案室。
面對自身的影像收藏,王兵已經不記得最初收藏的作品具體是哪一件但他對于藝術家作品的發展如數家珍。這源自他多年對影像作品的關注。
王兵對于影像藝術家有著自己獨特的關注視角。
在入圍2017年威尼斯雙年展主題展之前,藝術家周滔的名字鮮為人知。而王兵在更早的時候就關注到他。周滔的作品《潮》,記錄了他在珠海一個海島水邊的廢棄軍事碉堡(歷史,上是香港的一個防御工事)內的一天,藝術家面對一個歷史性空間重新體驗。而《凡洞)》記錄了藝術家所呈現的獨特的地理感知。“2017年末我們在瓷屋策劃了他在上海的第一個個展“邂逅:周滔”,2018年初組織了作品《凡洞》在北京的首映,兩次活動的反響都很好周滔開始被更多人關注。去年,蓬皮杜、泰特等美術館也放映了他的作品。”王兵也樂于和他長期關注的藝術家對話,關注他們的動向,這種溝通成為他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當被問及“是什么讓自己對中國影像藝術有信心”時,王兵說:“當你開始發現,收藏的影像藝術家作品也被國際上重要的美術館關注時,這無疑是一個正確的方向。”
王兵收藏影像,就是收藏當下這個時代,是與時間一同前行。青年藝術家都屬于“屏幕一代”,而影像恰恰是最契合他們的語言。
影像作品在市場上的流通性弱,反而使得對于影像收藏的討論與資本保持著一定距離,這種支持和研究更為純粹。從2016年新世紀當代藝術基金會瓷屋開幕展“鏡中表演——來自王兵的影像作品收藏”,到2017年“邂逅:周滔——來自王兵的影像收藏”,再到在OCAT上海館展出的“重蹈現實”,王兵一直沒有停止對于影像藝術的推動。
影像藝術如果不以展覽形式出現的話,公眾很難接觸它,所以影像收藏和捐贈的意義就在于讓它們進入公共收藏和公共視野,提供給公眾更多接觸和觀看的機會。”
“在中國,做基金會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尤其是在藝術行業。”但王兵和他的團隊堅持下來了。在2008年經濟危機之后,有著多年慈善基金會運營經驗的王兵敏銳地感知到,依靠藏家個人購買給予藝術機構、藝術家的支持,是遠遠不夠的。藝術行業的穩定發展,需要更豐富的生態和機制化的運營,基于在慈善基金方面的經驗,王兵決定將基金會的機制引入藝術領域,成立了新世紀當代藝術基金會。
基金會最初只有兩三個人的團隊,這個規模甚至保持了多年。直到2018年年底,基金會北京新空間在798藝術區的建立,運營五年的基金會方才在北京有了自己獨立的辦公及展示區域。從“新藝見”系列講座和討論,到對于非營利藝術機構的長期資助,再到長期性的研究項目,潤物無聲。當被問及“為何關注當代藝術基礎性研究工作和支持非營利項目等方向”時,王兵表示,藝術行業是一個資源配置從未平衡的領域,而他更愿意將微薄之力灌注在這個行業更需要資源的地方。
被稱為“收藏家”,這一稱謂背后不僅僅是光環,還有責任。
在王兵看來,直至今天,收藏依舊是精英行為的一部分。“收藏影像作品,難以有所謂的投資回報,是希望為中國當代藝術做一些有益的推動。我們這一代,回饋社會最重要的是軟實力,而藝術恰恰就是軟實力的一部分。”
在國際范圍內,對影像進行系統收藏的藏家并不多,比較著名的有德國的Ingvild Goetz和美國西岸的Pamela and Richard Kramlich。王兵希望從某個層面,個人收藏可以從實際上承擔美術館的功能缺失,將收藏以展出的方式擴充藝術的公共性。“有缺失,就讓我們在這個時代中去補充。”
作為中國當代藝術領域的藏家,王兵經歷了2008年中國當代藝術市場的高點,也見證了經濟危機后的起起伏伏。他也通過捐贈的行為,讓更多的人關注到中國新一代藝術家的作品2017年應蓬皮杜之邀,王兵捐贈了中國藝術家郝量的作品《由仙通鬼》。2019年,王兵向香港M+捐贈六件作品,林科的《比如我》《Screen Shot 2016-04-17 at 11.46.20 PM 屏幕快照 2016-04-17 下午 11.46.20》,沈莘的《據點》《夜鶯的挑釁》,黃然的《下一輪才是真實的生活》,以及趙趙的裝置作品《重復》。其中,趙趙和黃然的這兩件作品是王兵從二級拍賣市場中購買后捐贈的。“當看到中國藝術家的作品進入世界重要美術館的館藏之中,我深有感觸。優秀的藝術作品最終應該進入公共領域,這樣可以讓更多的學者進行研究,讓更多的人在今天和未來一起分享。”
王兵坦言,中國的當代藝術依舊沒有標準,有時也依舊會面對來自國際同行關于中國收藏家純粹性的質疑,但這不妨礙王兵對于收藏的堅定。“我想做那個串珍珠的人,在中國當代的影像收藏上,形成一條完整的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