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夢云 MENGYUN WANG



不斷改變是Karl Lagerfeld的動力,85年來,他從未停下腳步,直引領著時裝的節奏。
法國詩人波德萊爾曾寫道:“現代性,來自于捕捉那些瞬息萬變的事物,生存在那些流變、轉瞬即逝和可能性當中。”Karl Lagerfeld的時尚觀亦是如此。
“與Crist6bal Balenciaga、Christian Dior甚至Coco Chanel不同,他對時裝的貢獻不在于全新輪廓的創造。”《紐約時報》的Vanessa Friedman在寫Lagerfeld的訃聞時總結道。于這位德國設計師而言,大師級的成就從不來自設計上的革新,而是不斷通過時裝對“何為當下”這一概念進行審視。1979年,Lagerfeld在一部法國新聞紀錄片中就已預測:“如今談一個新的輪廓已不再摩登,50年代有A型、H型……而現在重要的是氛圍,關于一種精神。”
他一生中的先鋒之處不僅在于預測業內的每個新紀元,更是在改革襲來時,毫無畏懼、毫無眷戀地舍棄舊習。年輕時,Lagerfeld在彼時依然輝煌的高定世界受訓,擔任過Pierre Balmain的助理,后成為Jean Patou時裝屋的設計總監;但在60年代初期,他意識到成衣即將取代高定成為產業的主流,便自愿“降級”,從一個“couturier”變為一名給成衣品牌 提供設計稿的“styliste”。
1963年,出來闖蕩的Lagerfeld拿著一疊設計稿去拜見Gaby Aghion。當年,這位上流社會女子已成功將Chloe立為巴黎最早的成衣品牌之一,提供介于高定與其低端模仿品之間的高品質服飾。她一眼就看上了一款裸色裙裝與黃色長襪的設計。“當時沒有設計師會想到跟衣服一起搭配襪子,你看得出他已在詮釋時裝的完整形象。”Aghion在2006年出版的The Beautiful Fall中回顧道。Lagerfeld就這樣從每季給Chloe提供兩款設計,到1966年被任命為品牌的設計總監。
當他的競爭對手Yves SaintLaurent一心專注于奠定自己的風格體系之際,沒有獨家合約的Lagerfeld在隨后的二十年里同時為Charles Jourdan、Repetto、Krizia、Ballantyne、Tiziana、Mario Valentino、Monoprix以及Fendi等一系列品牌提供設計。他一再重復,自己就是一個商業設計師。“你無法收買我,但可以租借我!”他在2014年的BOF采訪中自我打趣道。
與他晚期每年制作的十幾個時裝系列相比,出任自由設計師的這段時間他也擁有同樣驚人的產量。“設計如同呼吸一般,你不會想著要去呼吸,它會自然發生。”他曾在WWD采訪中如此輕松地描述。在Lagerfeld的理解中,服裝的創造不應該是一個糾結或備受煎熬的過程,它不能與藝術相提并論。同時,他的多重設計經歷也是一種鋪墊,讓他在今日流行的“斜杠式”創意氛圍中如魚得水。
想必他早已意識到(也就是Saint Laurent所忽略的)作為設計師,擁有自己過于明確的風格所帶來的危險。借用幾句Chanel女士的話,時裝的內在價值就是終歸有一天會過時,潮流是瞬息的,而沒有人能永無止境地創新。
在生活中,Karl Lagerfeld與1971年辭世的Gabrielle“Coco”Chanel并不相識。即便他們之前有同樣奇特的共性——善于塑造與改編自己的人生故事,以及對回望過去的極度痛恨,但Lagerfeld曾坦陳,他感覺他們合不來。
當他受邀重返二十年前辭別的高定界,他眼中的這個品牌是一個正在“打鼾的睡美人”。可以說,他留給業界的最大革新就是——借用前法國版Vogue主編Joan Juliet Buck的比喻——開啟了第一個成功的“拉撒路運動”,讓一個沉溺于過去的時裝屋起死回生。
Lagerfeld于1983年1月24日發布的首個Chanel高定系列反響并不熱烈,但從中能夠看到他對于這個品牌的愿景。一季接著一季,他開始將牛仔、皮褲、比基尼、迷你裙、嘻哈金鏈等流行元素引入時裝屋的設計語境中。保守派將這喧嘩的一切視為對勵志讓女性穿著得體的Chanel女士的大不敬,但如Lagerfeld所駁回的,時裝不關乎致敬,時裝只關乎時裝。
同時,無論是摧毀、對抗還是借鑒,必須深諳傳統才能勇往直前,真正的摩登只能誕生于歷史的深淵。Lagerfeld不僅自己文化素養深厚(他精通德文、英文、法文、意大利文四國語言,家中收藏了約三十萬本書籍),對Chanel女士的成就更是了如指掌。斜紋軟呢、方形夾克、2.55包袋、服飾珠寶、雙C的logo,他的改革就是將她標志性的發明進行后現代化的處理,將之化為符號去任意挪用。
Chanel女士曾把奢華定義為庸俗的對立面,但Lagerfeld卻認為,在今日的社會“奢侈品正在庸俗化”。他預見到消耗時裝的人群會突破歐美富貴階層,展現愈發國際化、多樣化的面貌。以往端莊的Chanel女性就此被他重塑為形形色色的女人,在他的憧憬里,一個Chanel女郎亦可是一個牛仔女郎或搖滾女郎,能騎著摩托車去越野,在沙灘上裸露性感曲線,或身著優雅禮服靜坐在宮殿中。
“問題不斷在變,我做這行就是因為沒有一定的答案。”他在2007年的紀錄片Lagerfeld Confidential中說道。
與此同時,通過極端自律的個人形象和細心打造的生活方式,Lagerfeld也成功地將自己符號化了。在大眾眼里,他的那條有著18世紀風格的白色馬尾發型、高領襯衫、墨鏡、無指手套變得與圍繞在他左右的那些明星一樣有辨識度。“我是自己人生中的木偶,是一個娃娃,而非真人。”他曾在2004年的美國版Vogue采訪中說道。無論是化作芭比娃娃還是裝飾一聽健怡可樂,“老佛爺”的卡通形象逐漸成為大眾眼里最鮮明的時尚標簽,以致他曾在法國安全駕駛廣告中出鏡。與Coco Chanel一樣,Lagerfeld創造的最偉大的作品首先就是自己。
同時,無論是摧毀、對抗還是借鑒,必須深諳傳統才能勇往直前,真正的摩登只能誕生于歷史的深淵。Lagerfeld不僅自己文化素養深厚(他精通德文、英文、法文、意大利文四國語言,家中收藏了約三十萬本書籍),對Chanel女士的成就更是了如指掌。斜紋軟呢、方形夾克、2.55包袋、服飾珠寶、雙C的logo,他的改革就是將她標志性的發明進行后現代化的處理,將之化為符號去任意挪用。

Chanel女士曾把奢華定義為庸俗的對立面,但Lagerfeld卻認為,在今日的社會“奢侈品正在庸俗化”。他預見到消耗時裝的人群會突破歐美富貴階層,展現愈發國際化、多樣化的面貌。以往端莊的Chanel女性就此被他重塑為形形色色的女人,在他的憧憬里,一個Chanel女郎亦可是一個牛仔女郎或搖滾女郎,能騎著摩托車去越野,在沙灘上裸露性感曲線,或身著優雅禮服靜坐在宮殿中。
“問題不斷在變,我做這行就是因為沒有一定的答案。”他在2007年的紀錄片Lagerfeld Confidential中說道。
與此同時,通過極端自律的個人形象和細心打造的生活方式,Lagerfeld也成功地將自己符號化了。在大眾眼里,他的那條有著18世紀風格的白色馬尾發型、高領襯衫、墨鏡、無指手套變得與圍繞在他左右的那些明星一樣有辨識度。“我是自己人生中的木偶,是一個娃娃,而非真人。”他曾在2004年的美國版Vogue采訪中說道。無論是化作芭比娃娃還是裝飾一聽健怡可樂,“老佛爺”的卡通形象逐漸成為大眾眼里最鮮明的時尚標簽,以致他曾在法國安全駕駛廣告中出鏡。與Coco Chanel一樣,Lagerfeld創造的最偉大的作品首先就是自己。
設計師也積極參與主流文化的變遷,無論是1973年,波普教父Andy Warhol執導的電影LAmour,還是2012年美國嘻哈歌星Snoop Dogg的MV,他都有興趣出鏡。“Warhol對于藝術的意義,亦是Lagerfeld對于時裝的。”超模Claudia Schiffer追思道。他熟知,并享受,流行文化更新換代的速度,而一代又一代青年偶像,從Keira Knightley到Blake Liely,從Lily Alln到Rihanna,陸續開始出入Chanel的秀場。
掌舵Chanel這三十余年(除了90年代短暫回歸Chloe之外),Lagerfeld的長期時裝合約只有自1965年開啟的與Fendi的合作,以及于1984年創辦的自己的同名品牌。逐漸,他“斜杠式”的創作精神被注入到其他領域——1987年,他因為Chanel拍攝公關材料而開啟了攝影生涯。“我喜歡攝影的原因是它們代表一個不可被復制的瞬息,永不復返。”他在當年的紀錄片中說道。Lagerfeld隨后也將自己比時裝還長久的愛好拓展成另一個創作領域,在1999年開設了7LParis書店和隨后的出版社,并開始寫書和繪制書中的插畫。
步入21世紀,Lagerfeld已年逾七十,但家里遍地都是iPod,后來去哪兒都手握一個iPhone的他(即便他幾乎不打電話)意識到網絡科技以及社交媒體即將無限擴大時裝的傳播力在他的引領下,時裝秀成了大眾的娛樂節目,連他的寵貓Choupette都被打造成了社交媒體明星。從冰川到超市,火箭到餐廳,蘇格蘭高地到古巴街道,Chanel每場秀的規模與構思一次次地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2004年,Lagerfeld更是以自己的名義成為第一個與H&M推出平價合作系列的設計師,憑借他的明星身份,一經推出立馬售罄。
前幾年在采訪當下最善于橫跨創意領域的Virgil Abloh時,我曾問道,作為目前年輕人眼里最炙手可熱的設計師,在二十年之后,該怎么保持這個熱度。“一想到這個我就會想到Karl Lagerfeld,”Abloh立 馬回答,“他的DNA中蘊含了解讀當代文化的能力。
偉大的創意人士的內在都是矛盾的,在這一方面(或許也是唯一的方面)Karl Lagerfeld不是例外。他精通歷史、文學、藝術、哲學,但在不斷累積信息的同時,他也在不停舍棄(他曾將垃圾桶稱為家中最重要的東西)——房子、家具、藝術品,甚至是朋友。“我無法說,也沒有興趣去定義,,我會留下或能留下什么。”設計師在紀錄片《孤獨的時尚大帝》(2008年)中說道。
他花費一生不斷收藏別人的杰作,卻從未保留自己任何一個設計或手稿。但能夠在時裝這條道路上走得如此長遠,也就是因為他把自己視為一個過路,人。時裝不能奢望永恒,它本就是瞬息間的一種幻影。
他曾說:“我不想在別人生活中顯得真實,我想成為幽靈一現身,然后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