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根柱子上的母雞

［蘇聯］普里什文

春天，鄰居送給我們四個鵝蛋。我們家有一只名叫黑桃皇后的黑母雞，我們把鵝蛋放在這只黑母雞的窩里，讓它孵。到了一定的日子，黑桃皇后孵出四只黃茸茸的小鵝。它們發出哨音般的尖細叫聲，跟小雞完全不一樣，但是黑桃皇后蓬著渾身的羽毛，大模大樣的，根本不理會那些事兒。就像對待小雞一樣，黑桃皇后用同樣充滿母愛的關懷態度照管著小鵝。

春天過去了，夏天來到了，到處都長出了蒲公英。

小鵝伸長脖子的時候，差不多比雞媽媽還要高了，可是還跟在雞媽媽后面跑。只是有時雞媽媽用腳爪把土刨開，叫小鵝過去時，小鵝總是忙著擺弄蒲公英，它們用扁嘴敲打著蒲公英，敲得絨毛飛到空中，隨風飄去。那時，黑桃皇后就開始向它們這邊張望，我們覺得它的神氣帶了幾分疑慮。

有時候，它豎起羽毛，咯咯叫著，一連刨幾個小時的地，小鵝們卻完全不領情—還是一個勁兒尖聲叫著啄青草。有時候，狗想從黑桃皇后身旁走過，那可了不得！黑桃皇后跳起來朝狗撲過去，把狗趕走，然后仔細查看一下小鵝，若有所思地查看……

我們開始觀察這只母雞，我們等待有一天發生一件事情，使它終于恍然大悟：它的這群孩子根本不像雞，實在不值得為了它們冒生命危險向狗進攻。

有一天，在我們家院子里發生了這樣一件事。花香彌漫、陽光明媚的六月天來臨了。忽然太陽無光，公雞打鳴。

“咯，咯，咯！”母雞回答公雞的啼聲，同時叫它的小鵝快躲到房檐下。

“我的天！陰天了，這么大的烏云！”主婦們一邊嚷，一邊急忙去搶收晾在外面的衣裳。

雷聲隆隆，閃電晃晃。

“咯，咯！”母雞黑桃皇后非要把小鵝叫過去不可。

四只小鵝高高地舉起它們的長脖子，像四根柱子似的跟著母雞走到房檐下。我們看見這四只已經長得跟母雞一樣高的、相當大的小鵝，竟一個個縮成了小團兒，鉆到老母雞的翅膀底下，老母雞聳起羽毛，把翅膀張開，掩蓋住小鵝，用它那母性的體溫溫暖著它們。

雷雨一會兒就過去了。

烏云消散，太陽又重新在我們的小花園上空照耀著。

房頂上不再往下流水了，各種小鳥都唱起歌來。四只小鵝在母雞翅膀底下聽見鳥叫聲，當然也想到外邊去。

“到外邊去！到外邊去！”它們尖聲叫了起來。

“咯，咯！”母雞回答。

這意思是：“你們再等一會兒，外面還太涼。”

“一點也不涼！”小鵝尖聲叫道，“到外面去，到外面去！”

四只小鵝突然一齊站了起來，伸直了脖子，于是母雞好像被四根柱子頂起來了似的，高高地離開地面，在空中搖擺著。

老母雞黑桃皇后和小鵝的關系就此結束了：它開始單獨行動，四只小鵝也不找它了;看來它這才什么都明白了，它不愿意再一次被高高地舉在四根柱子上。

（選自《害羞的小哈利》，湖南少年兒童出版社2014年版）

不同的動物有不同的習性。“黑桃皇后”直到被四只鵝用脖子頂起來，受到了驚嚇，才醒悟自己這群“孩子”根本不像雞。作者把這個過程寫得多么生動有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