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國宋干節：用水洗去罪惡

Young

元宵節是中國春節年俗中最后一個重要節令，2019年2月下旬，我所在的南方陰雨連綿，春寒料峭，年味愈顯寡淡，商業綜合體成為聚斂人氣的場所，咖啡館、茶館、小酒館、電影院，年輕人扎堆，生意火爆。

在我的城市，鮮見大型傳統民俗事象，小家庭的闔家團圓成為最重要的主題，貼春福、祭祖、年夜飯是最重要的活動，看春晚、走親戚越來越被淡化，聚餐多在飯館進行。前段時間，“紫禁城上元之夜”被刷屏，一連串的互聯網話題之作，故宮已然成為獨一無二的文化IP。這讓我想起泰國的宋干節。

宋干，源于梵文，意指邁進，太陽運行的軌道進入白羊宮，此時晝夜等長，標志著新一年的開始。公元13世紀，素可泰王朝確立小乘佛教為國教，宋干節傳入中南半島，大城王朝末期在民間廣泛流傳至今。宋干節，是泰國人民慶祝新年的傳統節日，相當于中國的春節。宋干節之時，正是泰國最熱季節，烈日當空，土地干旱，雨季來臨之前的宋干節慶祝活動，除了辭舊迎新，也有祈求雨水豐沛、五谷豐登的年節意義。

宋干節源自印度婆羅門教的一種儀式，他們認為，水可以驅災辟邪，迎祥納福。教徒們每年都有一個宗教日要到河邊沐浴，洗去罪惡，年老體邁或殘疾病弱者，由其家人將河水挑回，潑水洗罪。

宋干節，也稱潑水節。起初，晚輩用鮮花沾清水向長輩淋身，以示祝福，慢慢變為同輩灑水互潑。現在，宋干節在文化旅游的包裝下，已成為國際游客踴躍參與的狂歡節。

記得在一部泰國電影里，宋干節到來之時，人們沐浴凈身，穿戴一新，用銀缽盛水，浸入花瓣，互相淋灑，小孩們用水瓢潑水嬉戲，依稀記得還有布施、放生、堆沙、浴佛等情節。現在想來，其情狀優雅，風味質樸，如同當代中國人追懷的傳統年味。

節日前夕，我在泰國東北部的班博鑾逗留，班博鑾地處泰國與老撾邊境，是一座山地村莊，客棧主人熱情邀請我在山里過宋干節。可以想見，地處偏遠的班博鑾，應當延續了更為傳統的節日活動。然而我卻遠赴清邁，加入了“國際狂歡節”。

現在翻看照片，又一次投入當時情境，恨不得全副武裝一遍，再過一次潑水狂歡節。對于幼時酷愛玩水槍，長大后依然童心未泯的大人來說，沒有比清邁宋干節更適宜的“戰場”了。當然，對于錯失的山間節日，我一直懷有深深的遺憾，也恨不得重新來過。這樣看來，泰國宋干節，是可以三番五次去經歷的，山村、古城、海灘，風味必定不同。這就像，我們一面想要抓住故鄉記憶中的年味，一面又希望舊事物煥發新生機。

宋干節歷時三日，于每年4月13至15日進行，但是各地節慶長短不一。2018年，泰國政府將宋干節延長為5天，經濟搭臺，文化唱戲，其中商機不言而喻。雖然我沒有親歷過曼谷的宋干節，但只要想想擁擠的考山路與是隆路，便覺得興味索然，更重要的是，補水不便！清邁古城卻是四面環水，隨時可以提取一桶水做補給，因此護城河邊的那些道路，理所當然，成了國際游客與本土青年的狂歡地。

清邁聲名遠播，游客眾多，傳統文化深厚，又長期接受西方流行觀念浸淫，因此，在節日狂歡氣氛上，又遠甚于其他旅游城市。清邁官方公布的宋干節活動日程表從4月1日開始，長達半個月，叫人眼花繚亂。一般來說，最重要的活動集中在4月13日，新年典禮、花車游行、宋干選美、藝術展、文化展、美食展多集中于塔佩門廣場。禮佛、浴佛、佛像游行，帕辛寺是主陣地。這些新年活動是全民共享的嘉年華，集中展示了泰國傳統服飾、音樂、舞蹈、宗教、飲食文化，觀賞性與參與性都極強，觀摩人群中許多泰國人佩戴花環，手捧銀缽，臉上有白色點粉，洋溢著宋干節古典風。

我住在古城外臨近護城河的民宿。民宿是座兩層建筑，一樓為主人所用，二樓4間客房。女主人三四十歲，來自泰國東部，嫁給了一個歐洲老男人，這樣的組合，遍布泰國的城市與鄉野。在這樣一房難求的節日里，主人卻清心寡欲地任由房間空閑著，我便獨享了整個二樓的陽臺，從陽臺可俯瞰一座幽靜的小寺廟，我頻繁穿梭在狂歡的街與安靜的房間之間，竊喜萬分。

出了民宿，步行百米便是護城河，巷口有幾個家伙，提著大水管直接澆灌路人。被澆透一次后，混了個眼熟，以后便逃過了重創。女孩子玩潑水節需要錯過生理期，最痛快的著裝是拖鞋、熱褲與深色T-恤。當然，也有特意穿白色或薄紗走性感路線的，尤以人妖小姐姐為甚。潑水節也是健美男大秀身材的時機，火辣辣，濕漉漉，十分招搖。如果硬件不夠，可以軟件來湊，刺青、護目鏡、萬圣節面具、民族與嬉皮混搭，或者化妝舞會的行頭……在年輕人眼里，宋干節更像是撒歡的日子。

當然，最重要的是武器裝備。機器貓、米老鼠、甲殼蟲這類背包水槍，雖然萌萌的，可惜不給力。針筒抽拉式水槍，無論單筒還是雙筒，玩起來都有點笨笨的。雨傘小水槍在這樣的陣仗中，既不可攻亦不可守，但卻帶來喜感。最受歡迎的，當然是容量2L以上重型武器，水量大，射程遠，很帶感。那些開著卡車、皮卡車、雙條車的，滿載親朋與大水桶，人手一只小桶，灑潑起來很寫意，但被圍攻時卻很狼狽，畢竟，道路總是水泄不通。

雖然玩得不亦樂乎，我還是抽了一秒鐘思考了一番：像宋干節這樣的超級IP，春節為什么沒能玩起來？意義如此深遠的問題，或許我們應該咨詢一下將要600歲的老故宮。

晚間，我去寺廟坐了坐。四周都是手持鮮花的人們，鮮花獻佛，清水浴佛，人們神情虔敬，我想，宋干節的原始意義或許并未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