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昕升
粟(小米)在中國馴化完成,中國成為世界粟作起源中心。在中唐之前,粟一直是中國最重要的糧食作物,被稱為“五谷之首”, 古代“貴粟”便是重農的代言。具有超然地位的粟奠定了中華文明的基礎,新石器時代以來以粟為中心的農耕生活,決定了其比稻更早地深刻影響世界。
粟和黍(黃米)的栽培、食用較為相近,種植也常?;祀s,因此在中東、近東、歐洲歷史上常常將二者統一稱呼,在文本中難以區分,增加了傳入時間分析的復雜性,但是黍的重要性要遜于粟。

公元前4500年,粟從長江流域轉經中亞,傳入亞洲西南部(印度)。公元前2000年,粟從黃河流域傳入朝鮮半島、東南亞等地。粟和稻幾乎同步傳入東南亞地區,然而在公元前,粟比稻應用得更加廣泛。粟很可能是由川、滇的夷人通過陸路經緬甸、泰國和馬來半島傳入南洋群島。早在公元前1700年,粟就在法國的阿爾卑斯地區引種栽培,但是經過青銅時代晚期的精耕細作之后,在鐵器時代初期,由于氣候惡化(主要是降雨量減少),粟的種植歸于沉寂。直到羅馬時代、歐洲中世紀,粟再次迸發巨大活力。由此可知,粟傳入歐洲的時間并不晚于亞洲其他地區。目前,粟在歐洲的意大利、德國、匈牙利栽培較多。
關于粟的西傳路線,有人認為到達西亞以后,又分為兩個傳播渠道:一是沿地中海北岸,從希臘到南斯拉夫、意大利、法國南部的普羅旺斯、西班牙一線;二是沿多瑙河流域,從東南歐穿過中歐,直到荷蘭、比利時等低地國家地區。粟開創了歐洲原始農業的先河。
粟經山東半島或遼東半島,傳入朝鮮和日本,與中國的云南、臺灣等邊疆地區處于同一時間序列。日本在繩文文化末期已經栽培粟,在水稻傳入后,粟的地位才有所下降。臺灣地區的情況和日本類似,種粟先于種稻,直到今天,高山族土著刀耕火種的主要農作物依然是粟,可見粟在傳統農業形態中占有舉足輕重的作用。
事實上,粟在梵語、印地語、孟加拉語、古吉拉特語中分別稱Cinaka、Chena(Cheen)、Cheena、Chino,都是“秦”或“荊(楚)”的諧音,波斯語則作Shu-shu,不僅能夠反映域外文化與中華文化之間具有某些聯系,也可以佐證粟西傳的歷史事實。
總之,在史前至遲到中古時期,粟已經在當時世界上已知的大部分地區種植。粟在大移民時代由歐洲人帶入美國,20世紀初已占美國黍類作物的90%。
粟較強的抗逆性和價格的低廉性,決定粟可以在相對貧瘠的土地、在降雨相對不好的年景取得產量并用于救荒。
粟的食用價值在世界古代史、中古史上不可或缺。羅馬帝國時期,粟作為重要作物貫穿于農業社會的始終。然而上流社會食之甚少,食用粟與否,甚至作為區分社會地位高低的一個標志??v觀整個羅馬時代,粟不僅僅作為飼料那么簡單,它在農業生產、日常烹飪、醫藥服用等方面占有重要的地位,與經濟發展和文化價值息息相關。
歐洲中世紀時期,粟是窮人最重要的食物。到了19世紀,西歐的粟逐漸被小麥、馬鈴薯、玉米、黑麥和水稻(尤其是前三者)所取代,主要原因就在于其他糧食作物的高產屬性以及粟不是制作面包所必需的原料。即使受到其他作物的排擠,如印度河下游、恒河下游的河谷和三角洲集中栽培稻,但仍有大片土地尤其是貧瘠的土地上種植粟。
臺灣原住民不單種粟、食粟,更是把粟奉為祖先的神靈,對于水稻則不甚青睞,水稻很難介入臺灣粟作群體。南洋群島的當地原始農業文化—塊莖文化和后發的稻文化之間,顯然還有一個介乎二者中間的粟文化,所以才有印尼“粟島說”。
現在,粟在世界糧食作物中所占的份額低于以前,歐洲世界的縮減是比較重要的因素,但粟在西歐地區依然有小區域種植,主要作為家畜的飼料;在東歐,粟則一直作為制作面包和發酵酒的重要原料,大量種植并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英語稱粟為millet,它來自中古法語,中古法語又來自拉丁語milium,所以粟的拉丁學名叫Miilacium,它源自印歐語mele,是“壓碎”“磨碎”的意思,因此由mele衍變為mill(磨),這些都是從原始農業使用石磨盤脫殼、磨粉中引伸出來的詞匯,也是滋生新詞的根本。由于磨成的粉很細小,無法計數,所以有million(百萬)這樣的詞匯形容數量極多。探析該詞匯的源頭,可見原始農業種植的粟及其加工用的石磨盤發生“血緣”的關系,可以將粟的歷史追溯到很久之前,乃至為原始農業的基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