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國人如何成為日本武士

宋海博

美國獅門影業近日宣布，將開拍以日本史上第一個黑人武士為主角的電影《彌助》，由漫威電影中“黑豹”的扮演者查德維克·博斯曼出演主角彌助（右圖）。在大眾印象里，舊日本時代的封建領主只會將最忠誠的家臣任命為武士，為何一個膚色相貌都與日本人迥異的外國人也能成為日本武士？

現存最早關于彌助的記載，出現于弗朗索瓦·蘇利埃1627年所著的《日本教會史》中，其后也有其他史料記載了彌助的部分事跡，但關于彌助到達日本前的經歷卻十分模糊。現今能確認的只有彌助原本出身于東非一帶，具體地點不詳，一般猜測是莫桑比克或埃塞俄比亞。彌助隨意大利傳教士范禮安一起來到日本，至于他是如何成為范禮安的仆人，也并不清楚。有人認為他是范禮安在途經東非時買來的，也有人根據范禮安到達日本前曾長住印度，推測彌助少年時被奴隸商人掠到印度，被訓練為戰士后，再轉賣給范禮安。甚至連他到日本之前的原名都已湮沒不聞，有人根據“彌助”的日語發音“亞蘇凱”，推測他的原名可能叫“伊薩克”或“約瑟夫”。

無論如何，能確認的是：范禮安于天正七年，也就是1579年到達日本。當時正值日本的戰國時代，諸侯混戰不已，其中最有權勢的大名是織田信長。他也是日本諸侯中為數不多的親西方者。1581年4月14日，范禮安帶著彌助謁見信長。信長的部將太田牛一在日后所著《信長公記》中將彌助稱為“黑坊主”。坊主在日語中是和尚的意思，或許可以從此推測彌助是光頭造型。不過在其他的日本畫作中，彌助都有一頭濃密的黑發。太田牛一記述彌助其時約二十六七歲，全身漆黑如牛，“一身神力，十人不能勝之”。

或許正是因為這高大英武的形象，信長一見彌助便大加贊賞，并希望范禮安能將彌助讓渡給他。范禮安起初并不愿意，但禁不住信長的一再索求，或許也是考慮到在日本傳教的事業能順利開始，最終還是將彌助送給信長。

信長此前從沒見過黑人，起初認為彌助身上的黑色是染上去的，于是便命人脫去彌助的衣物給他用力擦洗，不料不但沒有洗白，彌助的肌膚反而愈加泛出黑色的光澤，信長這才相信他是天生的黑色。

得到這名黑人奴隸后，信長免除了他的奴隸身份，封他為武士，并給他正式取名“彌助”，還賜予他一座宅邸和武士身份的象征——武士刀，命他隨侍自己左右。老謀深算的信長當然不會僅因為彌助身材高大就給他如此崇高的地位——在日本民間傳說里，主管財富的神靈“大黑天”就以黑色膚色和高大身材為特征。在當時少有機會看見非洲人的日本民眾眼中，如同“大黑天”化身的彌助都跟隨信長南征北戰，自然證明信長是“天命所歸”。

好景不長，1582年6月，信長的部將明智光秀發動“本能寺之變”，率軍襲擊信長。寡不敵眾的信長退入本能寺自焚而死。信長自焚后，彌助殺出重圍，但最終力竭被俘，被送到附近的天主教堂。此后歷史中再無彌助的記載，一代傳奇就此落幕。

但彌助并非日本戰國時代唯一的外國武士。彌助歸隱18年后，英國人威廉·亞當斯在環球航行時遭遇船難，漂流到日本九州。此時統一日本的豐臣秀吉已死，雖然其幼子秀賴繼承了家業，但實權掌握在五大家臣手中。亞當斯漂流到九州后，接見他的正是五大家臣之一的德川家康。與彌助靠氣宇軒昂打動信長不同，亞當斯打動家康的是豐富的見聞和知識。在亞當斯其他同伴都在家康的幫助下陸續回國時，亞當斯本人卻被家康留了下來。

1603年，德川家康掌握了日本的實際統治權，日本進入德川幕府時代。掌權之初，家康希望與西方搞好關系，任用亞當斯作為貿易和外交顧問。亞當斯成功地聯系到了在菲律賓的西班牙人，與西班牙派駐菲律賓的總督交換了外交文書。家康對此大為滿意，封亞當斯為武士，賜名“三浦按針”，還給予了他一小塊領地。這意味著亞當斯成為領主，比彌助更進了一步。

此后三浦按針一直負責日本的對外貿易，1613年，他又與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取得聯系，在平戶建立了英國商館，并積極推動日本與東南亞的貿易往來。數年后，按針在平戶病逝，被葬于英國商館附近的公墓中。

這兩名意外卷入日本戰國史的異國武士，成為日本歷史里一道別致的風景。2017年日本光榮公司的電子游戲《仁王》中，便讓這兩名未曾謀面的武士在四百年后的虛擬世界來了一場對決，以滿足人們對那段歷史的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