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碗老總

文嵊

不久前遇到一位餐廳老總，其經歷令人贊嘆不已。

那天飯畢買單時，我們想退掉3罐飲料，服務員不肯，最后我們只得找老板解決。

不久，一位中年人小跑過來，雙手在圍裙上搓著，說他正在洗碗，來晚了對不起。我把要求說了，他馬上說沒問題，服務員小妹剛來，培訓得不夠，實在不好意思，給貴客沏一壺他老家的上好單樅茶以表歉意。

一時間，原本緊張的氣氛輕松起來。我的好友王先生問：“您做老總怎么洗起碗來？”他說：“貴賓好奇我就給各位說說。”我們說最喜歡聽人講故事了，他即刻解下圍裙，搬來功夫茶具，邊泡茶邊談。

原來，老板30多年前來深圳打工，小學都沒讀完。家中兄弟五個，吃飯都成問題，為了生計，他說服父母，只身外出。

他說自己30多年來一直在這家餐館工作。從第一天起，就認真做事，用心學。最開始幫忙洗碗，不久后就把碗洗得格外光潔，還省水、省洗潔精和電。后來學切肉，不久后切出的肉塊就大小一樣，不含筋帶骨，大廚炒起來十分順手，逢人就夸他。餐廳打烊后，他又幫忙清掃廚房廳堂，清理下水道……餐廳活辛苦，跳槽的人多，他卻一直沒走，老板看在眼里，便提拔他做領班。盡管做了小頭目，有空他還是會去幫忙洗碗，因為洗碗經常缺人手。

后來，采購員新婚度蜜月去了，老板叫他臨時頂檔負責物料采購。幾天下來，他發現采購工作存在問題，不敢明說，但也不好瞞著老板，便私底下把實際結算單和供應商塞的回扣拿給老板。老板氣得臉色發白。大家問他：“等采購員回來，你豈不要完蛋？”他說，采購員回來就給安排去外地“開拓”業務了。

老板想讓他接手采購，他沒答應。老板就把采購交給了自己小舅子，而他繼續干原來的活。

我們贊嘆：“好有智慧！那您是怎樣當上老板的？”他笑著說，2006年老板資金周轉有點困難，想轉讓餐廳。他跟老板說，餐廳生意好，不做了太可惜。他把自己的10萬元存折交給老板，說這是他全部身家，有需要先拿去周轉。老板最終收下了他的錢，提出給他一成股份。

2009年，老板遭受飛來橫禍──小舅子不僅在采購中貪錢，還把餐廳的巨額資金偷去澳門濫賭，搞得餐廳差點開不了門，老板報警后一病不起。這種情況下，他找到小學同學陳律師，陳律師既專業又熱心，申請查封了小舅子的房產和車，很快幫老板把大部分錢追了回來。老板病愈后給他技術入股兩成，把餐廳委托給他全權打理，大家就開始叫他“總”了。

他說，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總”，但能堅持“清白做生意”──采購靠貨比三家，只買“平靚正”，不收錢;營銷靠質量取勝，只賺“平安錢”，不送禮。這么多年過去，他們開了七八家分店，平平穩穩地發展著。無論走到哪個分店，一有空，他還是會去幫忙洗碗，因為這是他的第一份工作。

他說，一個餐廳不管做大做小，餐具衛生是極為重要的。說罷，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摘自《深圳商報》2019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