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杰

興欣新材此次闖關科創板前路難測,整體來看其招股書中存在諸多問題,此前《紅周刊》刊發的題為《興欣新材關聯采購價格高 采購數據勾稽異常》的文章中提到,其向關聯方高價采購原材料的合理性存疑,并且其總體采購數據與存貨、現金流均存在勾稽異常。除此之外,《紅周刊》記者進一步研究其招股書發現,作為一家高新技術企業,興欣新材研發投入也不給力,更為可疑的是,其營收也同樣存在勾稽異常,因此其收入的真實性存疑。
興欣新材主要從事電子化學品、環保新材料、聚氨酯材料、醫藥中間體的研發、生產和銷售,其產品包括哌嗪系列、酰胺系列、氫鈉等。其中,哌嗪系列為主打產品,報告期內分別占當期主營業務收入的89.63%、81.32%、77.68%。不過其主打的哌嗪系列產品卻并非獨家生產,其中國內生產類似產品的廠家就有巨晶化工、合匯化工、贏創特種、國邦藥業等諸多大型公司;境外生產廠家則有在紐交所上市的陶氏化學公司,西歐的巴斯夫、阿克蘇、德國贏創工業集團等,市場競爭比較激烈。
產品不具有獨特性,市場競爭又如此激烈,那么增加研發投入,不斷創新,推出更具有競爭力的產品就顯得十分重要了,然而,興欣新材在研發投入上卻似乎有些吝嗇。
招股書顯示,報告期內其實現營業收入分別為2.14億元、2.43億元、3.02億元,同期研發投入金額為903.2萬元、868.78萬元、976.94萬元,研發投入占營收比重為4.23%、3.57%、3.23%。以上數據可以看出,興欣新材雖然營收實現增長,但是其研發投入卻跟不上節奏,不但投入金額并不高,而且投入占比還在逐年下降。這樣的研發投入著實"不給力",相比諸多的科創板申請公司,可謂是"小巫見大巫"。
不愿掏腰包在研發上狠下功夫,使得興欣新材的專利權相對較少。報告期內,作為高新技術企業,其僅有12項專利技術,其中有6項還是實用新型專利。眾所周知,不論是在申請難度、保護期限、還是專利本身的實用價值方面,實用新型專利都無法與發明專利相比,前者“含金量”要低得多。興欣新材想憑這樣的專利水平闖關科創板,對于追求“高科技含量”的科創板來說,就顯得有點“寒酸”了。
那么其研發團隊實力又如何呢?據招股書披露,興欣新材研發人員為24人,占員工總數的9.56%。從研發人員數量及占比來看,其研發隊伍規模相對較小;從研發人員學歷水平來看,其中僅有1名博士和3名碩士,可見其研發團隊的整體學歷水平也有待提升。
舍不得在研發上下功夫,專利技術儲備不足,研發團隊實力又不強,興欣新材的"科創"意味明顯不足。
招股書披露,報告期內興欣新材的實際控制權發生過一次變更。李良超曾經是興欣新材的實際控制人,其通過百利發展持有興欣新材97.9%的股權,2016年11月3日,百利發展將其所持56.9%的股份轉讓至葉汀,剩余41%的股權分別轉讓給該公司其他員工,至此李良超全身而退,實控人變為葉汀。
而這次股權轉讓最讓人難以理解的就是轉讓價格,在此次股權轉讓中,興欣新材是整體作價8000萬元轉讓的,而此前經上虞同濟資產評估有限責任公司評估,截至2016年9月30日,其凈資產評估值為1.07億元,轉讓價格與評估值差額達2706.41萬元,這也就意味李良超竟然折價25%將公司轉讓了出去,這又是為什么呢?
對于低價轉讓控制權,興欣新材在招股書中解釋稱:“本次股權轉讓的主要受讓方葉汀、呂安春、魯國富、呂銀彪等為公司管理層,在本次轉讓前與實際控制人李良超一直保持良好的合作關系,同時葉汀系李良超配偶的哥哥,其余受讓方系上述人員共同的朋友。”而對于李良超退出,“李良超因自身投資戰略調整,有意出讓公司股權以回籠資金”的簡單理由。
令人不解的是,2006年7月,李良超因看好興欣新材的發展選擇入股成為實控人,其后苦心經營十年有余,就在公司準備著手上市之時,卻選擇折價退出,這豈不是很奇怪嗎?要知道,公司一旦成功上市,其價值可能增值數十、甚至數百倍,僅憑"投資戰略調整"、"回籠資金"的理由恐怕無法解釋清楚。
資料顯示,2017年12月興欣新材完成了一次增資,由新股東璟豐投資認繳562.89萬元、璟泰投資認繳285.69萬元,約定增資價格為5.30元/注冊資本,彼時興欣新材的整體估值達3.35億元,可見僅時隔一年,其整體估值較此前8000萬元的作價,已經增長了3倍有余。而本次興欣新材闖關科創板,在選擇上市標準時,其參照公司2018年度扣除非經常性損益后的凈利潤和同行業上市公司平均市盈率,預計市值不低于10億元。也就是說,興欣新材一旦成功上市,其“身價”將超十億,這樣看來,其原實控人的退出就更顯得蹊蹺了,究竟是其投資眼光有問題,還是背后另有隱情就不得而知了。
有意思的是,李良超退出興欣新材后,在很長時間內仍然占用著該公司大筆資金。招股書披露,截至2016年末,李良超占用資金金額為1507.91萬元。如果公司資金充裕倒也罷了,而事實上,興欣新材當年也是捉襟見肘。2016年興欣新材賬面貨幣資金僅余1881.92萬元,為報告期內最低。即使這為數不多的資金,也是興欣新材巨額舉債的結余,2016年該公司短期借款達9810.83萬元,巨額借款使得公司財務費用高企,其中利息支出金額就高達605.47萬元。
興欣新材本已負債不輕,卻仍然被原實控人在較長時間內占用大筆資金,這給公司帶來不小的壓力。當年興欣新材母公司的資產負債率高達59.95%,而其招股書中2016年中欣氟材、飛凱材料、萬潤股份、永太科技、聯化科技5家可比上市公司母公司的資產負債率均值僅為32.64%,興欣新材高出行業均值近乎一倍。同時,原控股股東對公司資金的占用,無疑會使得公司增加更多負債,而過高的負債使得其償債能力也處于較低水平,當年興欣新材的流動比率僅為0.99,速動比率則只有0.55。
招股書披露,截至2017年末,公司與關聯方之間資金往來本息均已結清,且發行人與關聯方資金往來均參照一年期存款利率收取資金占用費。問題在于2016年,興欣新材資金多為舉債所得,要知道,短期借款的利率要比關聯方資金占用所付的一年期存款利率高得多,既然原控制人當初股權都低折扣處理了,占用公司的款項為何不按照銀行借款利息支付,卻按照存款利息支付呢?在這種地方都算計小錢,那么其低價轉讓股權就更加令人生疑了。
2017年、2018年興欣新材的營收分別增長了13.86%、24.29%,而凈利潤則分別增長了18.01%和60.35%,公司業績表現不錯,那為什么原實控人卻突然離場呢?帶著疑惑《紅周刊》記者進一步核算發現,該公司2017年、2018年營收數據的財務勾稽關系均存在異常,有三成以上的營收數據缺乏相關財務數據的支持。
招股書披露,2018年興欣新材實現營業收入3.02億元(如表),其中境外收入7128.19萬元,該部分實行免、抵、退稅因此不考慮增值稅,而國內收入部分,由于自2018年5月1日起,增值稅由17%下調至16%,因此,按月平均計算收入,前4個月采用17%稅率,后8個月采用16%稅率,推算出其含稅營業收入約為3.4億元。

表 與營業收入相關的數據(單位:萬元)
在財務勾稽上,營業收入應該會有同等規模與之相關的經營性現金流量的流入以及經營性債權的支撐,那么興欣新材的情況又如何呢?
從該公司合并現金流量表來看,2018年其“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一項為2.41億元,剔除掉66.87萬元的預收賬款增加額,則與營收相關的現金流量流入金額為2.4億元,將其與上文核算的3.4億元含稅營收比較,差額達9960.77萬元,這部分差額應體現為經營性債權的增加。
那么,再來看其資產負債表。2018年末興欣新材計提壞賬準備前的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賬面余額為3093.41萬元,令人震驚的是,相較2017年末其經營性債權不增反降,減少了135.52萬元。一增一減之下,其經營性債權金額與理論應增加額之間的差異達1.01億元,這也就意味著興欣新材高達1.01億元的營收沒有相關財務數據的支撐,要知道其2018年含稅營收總額為3.4億元,該部分占營收總額的比例達30%。
不僅如此,其2017年的營收數據也存在類似異常。資料顯示,2017年其實現營收2.43億元,其中7943.01萬元境外收入不考慮增值稅,國內收入適用于17%的稅率,估算出其含稅營收達2.71億元。
合并現金流量表中,2017年其“銷售商品、提供勞務收到的現金”金額為1.74億元,剔除預收賬款增加額100.24萬元,并與含稅營收相較差值為9839.44萬元,該差值將體現為經營性債權的增加。而同期其應收票據及應收賬款余額較上年僅增加了592.45萬元,這與理論值相差了9246.99萬元,差值占當期含稅營收的比重高達34%。
當然,以上差異也不排除是因為其采用應收票據背書來支付貨款導致,但是2017年和2018年其應收票據金額較小,分別僅為746.19萬元、666.99萬元。況且,若真存在上億元的票據背書貼現行為,興欣新材為何在招股書中對此只字未提?因此其營收數據很可能存在"水分",不排除虛增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