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妻書(外一首)

孫彥星

出門的時候，我忘記了鍋碗瓢盆

擺放得是否依然齊整、地板仍舊臟亂

孩子們的書包里，作業是否放全

沙發巾是否平整，琴譜是否還凌亂不堪

一道門檻，進來并非有幸福的殿堂

遺忘了快樂，還有艱難

我時常翻動每一個口袋，始終不見

曾經擁有過的那兩塊錢

我一直懷疑那道門

懷疑它擋住了，門外那個勤快的郵差

再也沒有讓他給您送過一封情書

我們無法抵過時光的塵埃，落滿一身

但我愿認真地撿回，過往的每一絲碎屑

比如，那塊等待主人的月餅，足夠讓我品嚼一生

大街上的那兩個饅頭一瓶啤酒，足夠讓我們

此生酒醉飯飽

無數次搬家后

我們扔盡了一切，包括晦氣、艱難、窮日子

您始終沒有扔掉那一兜子，我曾經在門外

寫給您的信

年關，想起一些事

年關，這個詞一定緣于窮人

比如說，我

可以深切體會

但有趣的是，即使這樣

它讓我想起太多久違的事物

比如，炊煙、灶臺的白汽、年糕

村上，腰系圍裙手拿尖刀的殺豬人

炕頭一群圍坐摔撲克的煙鬼

街頭風中賣拐糖的老太太

串胡同，搖著貨郎鼓的年邁賣油翁

還有對門兒，那個花枝招展的姐姐

說不完，想起那么多

一定忘不了，臘月二十六

去逛花花六，口袋里竟然還有五角錢

可以買個鉆地鼠或是一掛一百頭兒的炮仗

牽掛著三十的火燒初一的餃子

老人們總是說吃了它才會長一歲，才團圓

吃了它才可以去大爺、叔叔家拜年

那些歲月正如那些歲月里嚼在嘴里的甜巴根

干癟里，越是可以擠出香甜

如今有多少味道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