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陪讀十年母親把自閉癥兒子“陪”進大學

佟雨航

包涵是一名自閉癥患者。2018年8月2日，包涵收到了南京特殊教育學院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的錄取通知書，是四川省第一個考上本科院校的自閉癥學生。手捧全日制普通高校的錄取通知書，包涵心潮澎湃、熱淚盈眶，他一把抱住站在身邊的母親龐芝華，激動地說：“媽媽，我考上大學了！謝謝您！”看著兒子包涵興奮的樣子，龐芝華也是滿眼淚水，她在心里感喟：“十年陪讀時光，總算沒有白費！”

陪同上課成績提升

包涵2000年出生于四川省成都市武侯區一個普通的家庭。父親包志強是一家公司的網絡維護員，母親龐芝華是一所中學的生物教師。包涵是包志強與龐芝華的第二個孩子，由于第一個孩子的意外夭折，龐芝華對剛出生的包涵顯得格外小心翼翼，她向學校請了長假，親自在家帶孩子并堅持母乳喂養。

包涵3歲多時，龐芝華發現兒子與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他總是不開口說話;總是不喜歡與人目光直視;總是重復開門關門的動作;眼睛可以盯著風扇看幾個小時;一個小盆能玩一上午……龐芝華擔憂地對丈夫包志強說：“兒子可能患上了自閉癥！”

“自閉癥！”丈夫包志強一聽就急了，抱起兒子便直奔醫院。經醫生檢查確診，包涵的確患有自閉癥。這個診斷結果猶如一盆冷水兜頭澆在夫妻倆的頭上，他們如何也接受不了兒子患有自閉癥的事實。他們抱著包涵跑了國內多家大醫院，但都確診包涵患上了自閉癥。一位老教授告訴龐芝華：“自閉癥沒有發病原因，也沒有特殊的治療方法，只能通過耐心陪伴、引導才能慢慢變好，國外有自閉癥孩子通過干預過上接近正常人生活的例子。”老教授的話讓龐芝華暗淡的心重新透進了一絲光亮，她決定通過親身干預讓兒子過上接近正常人的生活，和正常的孩子一樣讀書、考大學。

2006年，6歲半的包涵到了該上學的年齡。為了照顧好兒子、離兒子更近一些，龐芝華毅然辭去了重點中學生物老師的工作，來到兒子就讀的學校應聘成了一名打掃衛生的清潔工。每天，龐芝華做完學校內她所負責的清潔工作，便來到包涵所在的教室外透過窗子看著他上課。包涵下課了，她就帶著他和別的同學一起玩丟手絹、跳皮筋等，讓他能快速適應和融入同學們的中間。

包涵升入三年級后，隨著課程難度的不斷加深，龐芝華發現兒子越來越跟不上老師講課的進度了，每次考試都是班上的最后一名。怎么辦？經過一番思索，龐芝華決定向學校申請做兒子的同桌，陪同兒子一同學習、聽課。考慮到包涵的特殊情況，學校同意了龐芝華的請求。就這樣，龐芝華開始了她長達十年的陪讀生涯。

龐芝華每天像一個小學生一樣，規規矩矩地坐在課堂上認真聽課、認真做筆記。等到下課后或回到家中，再將老師教的重點講解給兒子聽。包涵的理解能力欠缺，龐芝華就將知識點反復講給他聽，一遍聽不懂就講第二遍、第三遍，直到他聽瞳了為止。龐芝華幾乎知曉所有老師的電話，她上課沒聽懂的，就通過電話問老師。不少課程的知識點，龐芝華要反復向老師請教多次，然后再“嚼碎了喂給兒子”。從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龐芝華一直和包涵坐同桌，由于有了龐芝華的“同桌陪讀”，包涵的成績一直在班級上保持著中等偏上的水平。

陪學音樂 收獲自信

上小學四年級時，有一次學校舉行文藝匯演，包涵看臺上同學演奏手風琴的神情竟是那么的專注。這一切都被龐芝華看在眼里，等手風琴表演結束，龐芝華問包涵：“想到臺上去表演手風琴嗎？”包涵開始狠勁地點了點頭，而后又使勁地搖了搖頭：“想！但我不敢！”看著畏畏縮縮、不自信的兒子，龐芝華決定讓包涵去學習手風琴。龐芝華的想法是：“要是包涵能在舞臺上表演手風琴，別人就不會再叫他傻子了，包涵也能收獲到更多的自信和快樂！”

在經濟狀況十分緊張的情況下，龐芝華毅然決然地把兒子送去了手風琴學習班。同樣是采取“陪讀”的方式：龐芝華先學，記下曲子后再回家一對一教包涵。讓龐芝華頗感意外的是，包涵在音樂方面頗有天賦，領悟力非常高，識譜和記譜都非常快。僅僅半年，包涵就已經能出色地表演手風琴了。在年底的元旦晚會上，包涵的手風琴表演贏得了老師和同學們雷鳴般的掌聲。也就是在那場元旦晚會上，包涵精湛的手風琴表演引起了學校音樂老師的注意，主動找到龐芝華說想教包涵彈鋼琴。有人免費教包涵彈鋼琴，龐芝華當然求之不得。就這樣，包涵和音樂老師學起了彈鋼琴。自打在舞臺上表演手風琴獲得成功后，龐芝華發現包涵變得有些自信了，每天臉上都洋溢著笑容和自信，學習手風琴和鋼琴也格外努力。不到兩年，包涵手風琴就過了8級;不到三年，鋼琴就過了10級。更令人驚喜的是，因為在鋼琴上的特長，包涵被四川音樂學院附屬中學破格錄取。

來到川音附中之后，包涵開始代表學校參加各類音樂比賽，捧回了多個全國大獎——2015年第六屆“春城杯”全國鍵盤樂器藝術邀請賽手風琴專業初中組的金獎、第十二屆新加坡中新國際音樂節比賽中國賽區選拔賽金獎……而且，在2018年高考藝術專業考試中，包涵成績更是達到了346.4分，超過了川音等學校專業錄取分數線。

就在所有人都認為包涵會報考音樂院校時，龐芝華卻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驚訝的決定——放棄報考音樂院校。龐芝華說：“包涵雖然專業成績過了錄取分數線，但文化成績一直都不太好，若是執意報考音樂學院，風險太大。再者，不論是鋼琴還是手風琴，都需要技術和情感兼備，而包涵只具備前者，彈出來的音樂勢必沒有感情的起伏和變化，不會走得更遠的。同時，由于缺乏語言表達和溝通能力，包涵畢業后當音樂老師也不太現實。”

龐芝華也曾想過讓包涵進入藝術團，有個殘疾人藝術團招募鍵盤樂演奏員，她帶著包涵去報名參加選拔。包涵當場表演獲得了滿堂彩，連團長也對包涵豎起大拇指。但最終，殘疾人藝術團卻拒絕了包涵的加入。團長說：“我們需要的是像《中國好聲音》劉偉那樣，觀眾一眼就能看出是殘疾人。你家孩子專業能力、外形條件都很優秀，但不夠震撼。”

似乎，包涵所有的人生出路口都被封堵上了！

陪讀十年 圓夢大學

當上帝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正當龐芝華為包涵的前途感到焦慮時，一次偶然的機會，龐芝華在報紙上看到了南京特殊教育學院的招生信息。原來，從2017年開始，南京特殊教育學院就已經開始招錄自閉癥本科考生，而2018年，計算機科學與技術專業將在全國范圍內招收一名自閉癥考生。

龐芝華決定讓包涵去試試南京特殊教育學院的單獨招錄。當她把這個想法說給家里人聽之后，包涵的爺爺奶奶、姥爺姥姥都擔心包涵從學音樂轉到學計算機跨度是不是有點大，會不會考不上。龐芝華解釋說：“之所以讓包涵報考計算機專業，一是因為包涵的爸爸包志強深諳計算機知識，可以在計算機領域給與包涵專業上的指導;二是包涵從小耳濡目染受父親影響非常喜歡計算機，他從小的愿望就是設計出一款無人駕駛的拖拉機。而且，包涵也非常愿意報考計算機專業。

然而，包涵能不能考上還是個未知數，畢竟留給包涵的準備時間不多了。單獨招錄要考語文、數學、外語三門科目，龐芝華特意找了兩個研究生給包涵補習文化課。包涵也很努力，每天早上六點半就起來了，絕大多數時間都在背單詞、看書、做題。考試這一天終于來了，面試、筆試流程結束后，學校還特意讓包涵到大學和大一學生一起試讀了兩周。包涵的表現讓學校的老師和學生都很滿意，給他打了高分。就這樣，包涵順利地通過了南京特殊教育學院的單招考試，學校給他發來了錄取通知書。

包涵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龐芝華禁不住淚濕沾襟。從2008年到2018年，從小學三年級到高考前夕，龐芝華陪兒子讀書一陪就是10年。10年問，龐芝華記錄下了老師講過的每一道例題，用過的筆記本足足有一人多高。為了陪兒子讀書，她辭去了令人羨慕的教師工作去做清潔工，生活陷入窘境;為了照顧兒子及擺脫經濟困境，她把家里的大房子租了出去，在兒子學校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房子小得只能放一張床，她讓丈夫和兒子睡床，她自己睡在陽臺的沙發上。此間的辛苦和心酸，只有她心里最清楚。所幸，所有的付出都沒有白費，她終于把兒子“陪”進了大學。

為了能提早適應大學學習，包涵每天都會看書、背英語單詞。包涵給自己定了近期目標，大一時英語一定要過四級。除此之外，龐芝華也在有意鍛煉包涵的生活自理能力。龐芝華說：“包涵上大學后，我就不打算再‘陪他了，讓他自己住宿舍，自己和同學相處、交流，放手讓他成長，讓他具備獨立生活的能力。”

說歸說，龐芝華還是有些不放心，畢竟十年來包涵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視線，擔心他自己照顧不了自己。然而，龐芝華的擔心卻是多余的，十年的陪伴讓包涵的成長顯而易見。一天，龐芝華和包志強錯過了末班車回去晚了，一路上他們都在擔心孩子餓著了，一個人在家不安全。但是回到家后，看到桌子上放著包涵做的番茄炒蛋和蒸桂魚，龐芝華這回徹底放心了，兒子終于“長大”了，終于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那一刻，龐芝華禁不住潸然淚下，她等這一天真的等得太久了，整整十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