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莉

楊絳作為大家閨秀,在沒嫁給錢鍾書前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別說下廚,就連魚都沒摸過。她在回憶錄里說自己結婚后被引進廚房煎魚的經歷:她們要我把魚放入油鍋,我從未摸過生魚,也不知怎么拿、怎么下鍋。楊絳說“三日入廚下,洗手作羹湯”是她小時候背熟的詩,沒想到成了結婚的典禮。
生活是最好的老師,能把一個笨廚娘教成巧婦。1935年,婚后不久即隨錢鍾書去英國讀書的楊絳,在異國他鄉因為夫君有一個頑固的中國胃而練就好廚藝。
楊絳心甘情愿地放下大小姐的身段,“卷袖圍裙為口忙,朝朝洗手作湯羹”。我一直覺得楊絳對錢鍾書的愛多過錢鍾書對她的愛。錢鍾書當年可是一表人才,作為顏值控的楊絳在錢鍾書80多歲生病住院時去看他,深情地望著他,他無力回應,只抬了抬眼皮。楊絳說:“他的雙眼皮依然那么好看。”
吳學昭在《聽楊絳談往事》中記錄道:“鍾書的飲食習慣比較保守,英國的奶酪、牛排、濃湯不合他的胃口和心,如他在詩中所嘆‘嗜膻喜淡頡羹渾,夷味何能辨素葷’。老金家(楊絳和錢鍾書初到牛津居住的房東家)的伙食開始還好,漸漸地越來越糟。阿季(楊絳)擔心鍾書吃不飽,自己食量小,凡是她能吃的都省下一半給他。鍾書餓得臉黃肌瘦,阿季心想,需要改租一套帶爐灶炊具的住房自辦伙食,改善生活,讓鍾書吃飽吃好。”
愛情的力量讓楊絳很快找到一個帶廚房的房子搬了過去。有了自己的廚房,兩個人開始琢磨做好吃的中餐。錢鍾書想吃紅燒肉,但不會做。他們聽會做飯的朋友指點,先把肉煮一下,然后把水倒掉再加生姜、醬油等佐料煮。生姜、醬油都是中國特色,牛津的醬油又貴又不好吃,咸得發苦。他們把電力開到最大猛煮,水干了、加水,再干、再加水,結果紅燒肉還是硬邦邦的嚼不動。
楊絳忽然想起母親用文火做橙皮果醬,于是她總結失敗經驗,就地取材,把雪利酒當黃酒用,將大火改用文火燉肉,湯也不再倒掉,只是撇去沫子,做出來的紅燒肉果然有了母親做的紅燒肉的味道。水平越做越高,直到后來錢鍾書吃了“愛妻牌紅燒肉”,寫出一部《圍城》來……這種紅燒肉的做法還被他們如法炮制到其他肉類菜肴上:雞肉、豬肉、羊……楊絳又買來咸肉與新鮮肉做上海本幫菜腌篤鮮,還學會把嫩羊肉剪成一股股細絲,和錢鍾書站在電灶旁邊邊吃邊涮,涮過肉的湯再用來煮蔬菜,滿腹經綸還會過日子的女人非楊絳莫屬。
兩個人吃飽后就讀書,餓了就做好吃的,特別是錢鍾書,中國胃有了中式美食的安慰后,快活得只想淘氣,他趁妻子熟睡后用濃墨給她畫了個大花臉。
可以說,留學生涯使楊絳的學問與廚藝都有了質的飛躍,其間他們還有了寶貝女兒錢瑗。楊絳坐月子時,錢鍾書親自下廚,給妻子煲月子雞湯,湯里還加了他剝的鮮嫩蠶豆瓣。這事讓楊絳一輩子念念不忘。那是他們生命中最動人的樂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