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探析
——以阿爾罕布拉宮為例

文/張宸 深圳大學 廣東深圳 518000

1、摩爾人與格拉納達的歷史背景溯源

1.1 摩爾人的歷史

摩爾人，最先是由羅馬人定義為羅馬毛里塔尼亞省（今阿爾及利亞西部和摩洛哥東北部)的土著居民。目前摩爾人通常指的是西班牙穆斯林居民或阿拉伯人、西班牙人和柏柏爾人的后裔。穆斯林文化影響下的摩爾人因其所處地理環境，又與基督教文化有過深入接觸。因此，摩爾人的建筑文化特征是融合了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宗教文化的。值得一提的是，歷史上，穆斯林文化也同拜占庭建筑文化產生了互動。一方面拜占庭吸收了穆斯林文化豐富的建筑裝飾等建筑特征；另一方面穆斯林世界吸收了拜占庭先進的建筑結構與建造方法。隨著文化的傳播，當時還在北非地區的摩爾人也在稍后的幾個世紀學習到了這些融合的建筑文化。隨后摩爾人又將這種文化帶到了伊比利亞半島，與當地的建筑風格結合，形成了獨特的安達盧西亞（Andalusia）建筑風格[1]。

1.2 格拉納達的歷史

在摩爾人入侵以前，伊比利亞(Iberia)半島曾先后受到希臘人、羅馬人和西哥特人(Visigoth)的統治。在羅馬人統治時期，西班牙是羅馬行省中最為發達的一個，而格拉納達地區由于其緊靠海洋與北非，又成為了該行省中較為發達的地區。因此在當時，羅馬人的建筑文化深深的影響了格拉納達地區。而后，隨著羅馬的衰落，西哥特人征服了西班牙，其作為一個基督教國家存在了長達300年。在這一時期，隨著基督教的傳入，格拉納達地區興建了大量教堂，但是大多數教堂的詳細情況已不可考證。公元8 世紀初，摩爾人的阿拉伯帝國倭馬亞王朝（Umayyad Empire）從北非經海路用七年時間征服了西班牙。公元756年，第一位摩爾國王阿夫德拉曼一世定都科爾瓦多，從此開始了摩爾人對西班牙長達近800年的統治。在摩爾人統治期間，格拉納達成為了摩爾人重要的軍事要塞[2]。公元11 世紀科爾瓦多的哈里發（Khilafah）王國分裂為23 個小國家。格拉納達王國就是這時誕生的。格拉納達由于地理位置緊靠港口，商業發達，逐漸發展成為一個繁榮的王國。面對基督教徒的反擊，分裂后的伊斯蘭小國一個個被奪回，到了1492年，失去領地的穆斯林紛紛逃到格拉納達，格拉納達成為穆斯林在伊比利亞的最后據點。這個地區在短時間內呈現出了人才薈萃，文化交融的局面。

2、安達盧西亞建筑風格的解析

2.1 穆斯林庭院與裝飾特征對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的影響

穆斯林風格的庭院受到希臘與羅馬風格的影響，是用建筑與本土風格的拱廊圍合出的長方形的庭院。為了創造大量露臺與幽暗神秘的參觀體驗，它們大多依山而建。設計師通常會把一個院落單體同其他單體通過幽暗的通道有機組織在一起，通道的末端常放置亭或其他休憩建筑，搭配上裝飾性極強的漏窗，共同形成一個富于變化的建筑序列，參觀者身在期中時無法分辨出具體位置。這樣的設計也賦予了整個空間一種宗教神秘感。

穆斯林庭院受到《古蘭經》中對天堂花園的記述的影響：“河流，果實和陰影。”“每條河道代表一條河流，象征著水、牛奶、葡萄酒和蜂蜜四條河流。”因此，在庭院軸線上，設計師喜愛設置噴泉或水池等水景，并用這些水景將庭院劃分為四個部分。

穆斯林庭院在裝飾中擅長采用馬賽克圖案，除了花園的種植地以外，其余的建筑墻面與地面、建筑構件與裝飾，乃至部分家具與庭院道路都是由馬賽克的陶瓷制成。伊斯蘭教忌諱偶像崇拜，因此在建筑裝飾中也不用人像等具體事物，而是采用一些自然的草木貝殼形狀抽象后作建筑裝飾要素。

2.2 古羅馬庭院布局對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的影響

最早的安達盧西亞地區庭院文化可能起源于西班牙作為羅馬行省的時代。在此期間該地區吸收了大量關于灌溉與種植的技術和結構設計技術，例如開放的露臺(Countyard)、廊(Erytoporticus)、廂房(Exedra)以及建筑與花園的有機結合和中軸線的運用等。從意大利引進的各種植物例如月桂與桃金娘等品種也豐富了庭院中的景觀要素。雖然后期羅馬人的勢力范圍逐漸退出西班牙地區，但是那些建筑與園林的遺址仍然啟發了摩爾人，在他們的設計中都能明顯的體現出古羅馬園林的特征。此外在羅馬式中庭（Atrium）基礎上結合當地氣候地理條件，安達盧西亞地區誕生出一種名為帕提歐式（Patio）的典型建筑形式。它依托于羅馬莊園的相對規矩的布局，發展出一種更為靈活且富于變化的空間形式[3]。

2.3 拜占庭建筑的結構與空間對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的影響

隨著穆斯林勢力的壯大，與遠東穆斯林地區接壤的地區到公元七世紀末期，需要新的建筑形式服務于宗教，因此與該地區接壤的拜占庭成了學習對象。例如在亞美尼亞地區的（Vagarshapat, Armenia）St Hripsime 教堂（如圖1），這個早期基督教教堂建于公元618年，有著典型拜占庭式建筑的特征。該建筑穹頂略微橢圓，由12 根帶有一定裝飾元素的肋架券加固。穹頂之下的做四邊發券，四券之間建了一個對角穹頂。穹頂的重量完全由四券承擔。這種構造使得內部空間的自由度相對較大。四個狹窄的圓柱形壁龕形狀將主軸上的四個拱形頂端分隔開，這些建筑構造做法深深的影響了阿拉伯世界。而后隨著穆斯林的擴張，摩爾人又將這類結構技術帶到了安達盧西亞地區[4]。

圖1 Vagarshapat,Armenia,St Hripsime教堂

3、阿爾罕布拉宮的建筑與庭院分析

3.1 阿爾罕布拉宮的庭院分析

阿爾罕布拉宮代表了安達盧西亞庭院特征，它由達拉哈中庭、塔金娘中庭、獅子中庭和雷哈中庭組成，庭院位置與平面示意圖如圖2所示。建筑群體布局對稱而又精巧，但每個中庭的空間組織相對自由。就這四個中庭而言，最負盛名的當屬“桃金娘中庭”（Patio delos Arrayanes）和“獅庭”(Patio delos Leones)[5]。

圖2 庭院位置與平面示意圖

根據阿爾罕布拉宮功能大致能夠被劃分為主要三個區域：分別是宗教區域，政務區域與后勤區域（見圖3）。該建筑群暗含三條縱向流線與一條橫向流線（見圖4）。通過流線與功能分析可以看出摩爾建筑師對于建筑功能的把握是極其精準的[6]。

圖3 庭院功能分區圖

圖4 庭院流線圖

3.2 “桃金娘中庭”（Patio delosArrayanes）

“桃金娘中庭”（Patio delos Arrayanes）本名為默特爾庭院(Myrtles）。1492年西班牙收復該地區后，在這個庭院種植大量桃金娘，因此得名桃金娘中庭。這個典型的Patio 式庭院長36m,寬23m，是整個建筑群外交和政治活動的中心，因此環境氛圍相對莊嚴。位于庭院中心的是中央噴泉，噴泉的周圍是靜謐的能反射出四周建筑的水池。兩排桃金娘樹在水池邊排成一排。在此中庭，參觀者可以同時欣賞到前后兩個優秀的建筑。其中一個是華麗的宮殿，另一個是一座超過40 米，參觀者可以登高遠望的塔樓。這種橫向與豎向的尺度對比提升了參觀者的游覽體驗。在此庭院中，參觀者通常會停留很長時間駐足沉思或拍照(見圖5)。

圖5 桃金娘中庭照片

桃金娘庭院也是阿爾罕布拉宮的結構中心。建筑南北兩端各有七間造型纖美的券廊，北廊后是金娘宮。院中央的水池增強了視覺上的延伸感。庭院南北兩側的建筑很高，東西圍護的建筑略低一些。但墻上的開口卻對稱。通過這種設計手法，南北建筑共同創造了一種迷人的秩序感，誘使游客走向中央大廳。

中軸線上大面積的幾何形水體布局、池邊馬賽克裝飾的運用、庭院平面圍合的布局、庭院幽深的氣氛，這些要素無一不體現出濃厚的安達盧西亞建筑與庭院特征。

3.3 “獅子庭院”(Patio De Los Leones)

“獅子庭院”(Patio De Los Leones）是整個建筑群中最精美的庭院，這也是一個典型的長28m，寬16m 的Patio 庭院。庭院兩側的柱廊有124 個棕色的纖細柱體，它們分別在不同的位置以多種形式組合在一起。這些結合增加了庭院的韻律感。庭院由兩個正交的水渠分成四個相等的區域，他們的交點是一個精美的有12 座獅子雕像的噴泉，大理石的水渠延伸穿過院子到封閉建筑物的內部。設計師在庭院兩側的走廊各加建了一個亭子，這種強烈的對稱設計平衡了庭院的布局。除了水渠外，院子里的其他地方都覆蓋著與大理石相同顏色的礫石。由于設計師極其強調院落的對稱感，獅子庭院相對其他庭院空間缺乏變化。中軸線上四等分的水渠，幾何形水體布局，馬賽克的鋪裝，庭院地面的裝飾，靜止的庭院氛圍等因素典型的體現了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的風格（見圖6）。

圖6 獅子中庭照片

3.4 阿爾罕布拉宮的建筑分析

阿爾罕布拉宮的建筑多用拱券結構，拱頂的形態張力極強，具有豎直向上的趨勢。加上大量繁復而精美的建筑裝飾，以及兩側高窗所帶來的明暗對比，使得建筑在空間上具有極其深遠的延展性。而這種拱頂的建筑結構形式以及方形平面上的結構布局，顯然是深深受到拜占庭建筑構造與宗教神秘感的設計手法影響的（見圖7）[7]。

圖7 阿本塞拉杰廳(Abencerajes)剖面分析圖

阿爾罕布拉宮中采用了大量的“穆克納斯”拱，即鐘乳拱（見圖8），這種拱是所有古典伊斯蘭建筑中重要的一種元素。這種拱的裝飾作用可能要先于它們的結構作用。而阿爾罕布拉宮中的柱的構造也是體現出了這一特征。

圖8 拱券分析圖

阿罕布拉宮的主要建筑材料是磚石，混凝土和水泥，因為使用的磚和土是紅色的，所以它也被稱為“紅色城堡”。石材主要用于石柱、柱頭、墻壁和天花板的裝飾。伊斯蘭建筑的施工技術也恰好適應西班牙南部地區的相對干燥炎熱的氣候。

獅子院是用木架和石灰土夯實而成。它的墻體可以有效的隔熱。由于建筑頂部表面積很大，它們分散了西班牙白天的強烈日照，稀釋夜間的室內余熱。建筑表面大量的格柵能夠增加空氣的流通，降低室內外溫度。

在阿爾罕布拉宮中，有很多安達盧西亞裝飾元素，如帶有裝飾性植物圖案的一系列拱門，墻身與柱身裝飾等。阿爾罕布拉宮的裝飾取材于傳統伊斯蘭裝飾圖案，大多是抽象后的模仿植物生長的條紋與幾何紋裝飾，雕塑也輔助了建筑的空間氛圍塑造。阿爾罕布拉宮中圖案的外形輪廓構成了由色彩和線條組成的重疊的抽象圖形，這些圖形有一種相對運動的交叉感，這強化了建筑空間中的神秘特征，增加了景深。

總結：

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是一個由摩爾人創造的，依托于西班牙南部地理環境，以羅馬庭院為基礎下的，拜占庭建筑空間結構，混合了穆斯林風格的庭院與建筑裝飾共同組成的一種建筑庭院風格[8]。在今后對位于格拉納達地區的阿爾罕布拉宮的研究中，不應該將其僅僅歸類為穆斯林建筑庭院這個單一范疇中進行研究，而是歸類于一種融合度更強，帶有更強地域特征的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范疇中研究會更為恰當。需要補充的是，未來對摩爾人人口遷移的研究，以及摩爾人與拜占庭建筑文化交流的溯源，對未來找到一條更為清晰的關于安達盧西亞建筑庭院風格的發展脈絡是大有裨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