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的自我歸因分析與啟示*
——基于黑龍江十村的田野調查

包 鑫

（齊齊哈爾大學圖書館 黑龍江齊齊哈爾 161006）

1 引言

“公共圖書館是社會主義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應當將推動、引導、服務全民閱讀作為重要任務”[1]，公共圖書館法第三條使得全民的閱讀權利得到了法律保障，為全民閱讀推廣活動爭取了“正名”。欲實現“全民閱讀”，保障閱讀權利的平等與自由要分清輕重緩急，范并思認為：“閱讀研究的重點對象，應該是閱讀困難人群，包括識讀困難人群、低幼兒童、殘障人士、經濟困難人群等”，“解決社會公眾閱讀的困難才是圖書館發展的社會推動力”[2]。農村是閱讀困難群體最龐大、情況最復雜的地區，鄉村文盲人口數量是城鎮文盲人口數量總和的2.54倍[3]，作為農村居民閱讀狀態指征的家庭藏書量也僅約為城鎮居民家庭藏書量平均數的2/5，甚至有40.7%的農村家庭無任何藏書[4]。農村閱讀困難群體的閱讀貧困狀態常常與文化弱勢、經濟貧困、政治失語等相關聯，并陷入惡性循環，因此，該群體的“脫貧戰”囿于各因素盤根錯節、錯綜復雜也注定是一場持久戰，應該給予持續重視。

然而“圖書下鄉”等多項閱讀扶貧政策未能有效解決農村閱讀困難群體的閱讀問題，扭轉農民的不閱讀狀態，并使投入變成了“沉沒成本”。原因之一，研究者并未從農民個體這一微觀的視角進行考察，未能對其“閱讀困難”狀態的認知及感受進行清晰描述，進而無法對閱讀動力的缺失進行解釋與應對。文章致力于對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狀態的自我歸因進行描述，還原這一群體的“心理畫像”，并構建理論解釋模型。

2 文獻回顧

2006年起農村圖書館以及農村閱讀受到學界關注，文獻借閱量呈現上升趨勢，學者們立足于自己的研究層面與視角對這一問題進行了具有傾向性的討論：①外部因素論，著眼于資源、服務等外部因素，認為文獻資源的嚴重短缺成為農民閱讀的最大障礙[5]，圖書館沒能讓農民產生對其功能的認知而阻礙了農民閱讀[6]，需要圖書館為閱讀提供最佳的服務場所[7]，此外，一些學者通過社會力量辦館[8]、農家書屋與公共圖書館的融合[9]、文化資源共享工程[10]等模式提出解決之道；②內部因素論，從農民自身的因素進行挖掘，認為農民內在需求的貧困是閱讀率低的根源，閱讀能力、意志力、閱讀必要的條件、目標等的缺失也構成農民閱讀障礙的原因[11]57，個體至少具備閱讀需求、閱讀能力和閱讀文化三個維度的條件，才能實施閱讀和利用閱讀服務[12]，此外，受教育水平以及農民豐富的文娛生活也限制了閱讀行為的產生[13]。

以上討論主要從外部因素與內部因素解釋農民的閱讀貧困狀態，多數通過調查數據了解農民的閱讀現狀及對閱讀的認知等，并未對農民自身如何解釋所處的閱讀貧困狀態進行深入、細致的分析，以獲得一種“內部視角”而這個看似主觀的審視過程實則體現出農民個體對自身資源狀態、心理狀態、閱讀素養的一種評估及其所處閱讀貧困狀態的程度，是一種客觀的心理狀態的反映[14]，也蘊含著個體微觀層面實現“閱讀脫貧”所需要的條件與努力。

3 研究設計

文章力圖通過田野調查中的深度訪談和焦點小組方法探尋農民對自身閱讀貧困狀態的感知與解釋，比如，如何對其成因進行推論？這些解釋是否有規律可循？能否發現除資源、心理與素養維度之外的其他要素導致閱讀貧困的狀態？

而探尋對自身狀態的感知與解釋的過程實則是自我歸因的過程。韋納認為“個體如何從自身立場解釋自己的行為將會影響個體的期望、情緒、努力程度，進而對將來行動的規劃與控制產生重大影響”[15]2-5。由此可見，農民自我歸因具有對心理與行為的預測作用，通過農村閱讀困難群體對自身閱讀貧困狀態的歸因，有助于破解該群體閱讀貧困。

研究采用田野調查法中的深度訪談與焦點小組法，于2018年8月、10月、11月分別在黑龍江省哈爾濱市呼蘭縣及巴彥縣、大慶市大同區林源鎮、七臺河市勃利縣、鶴崗市綏濱縣、黑河五大連池市德都縣、綏化肇東的十個村莊進行田野調查，開展個案訪談102次，焦點小組8次。所選村莊的地理位置、經濟、文化基本能夠代表黑龍江省的農村閱讀的基本情況。文章的分析內容源于訪談對象對自身閱讀貧困狀態的感知與原因的描述。

筆者在兼顧樣本年齡、性別、學歷等信息異質性的基礎上，對相似樣本信息予以剔除，進而選出30位有代表性的訪談對象作為分析對象，其職業包括外出打工者、學生、農民、財務工作者、司機、醫生、銷售、糧店老板、老團支部書記及無業者，涵蓋了農村主要的職業類型。

文章采用扎根理論的方法對訪談文本進行分析，由兩位研究者背對背對文本內容實施三級編碼：開放性譯碼、主軸譯碼、選擇性譯碼。開放式譯碼形成以下范疇：沒時間，眼睛看不清，腦袋疼，不感興趣，年齡大了，不識字，文化程度低，無閱讀場所，不知如何選擇書，沒有閱讀活動，經濟條件差，沒有用，周圍人都不讀，小孩不用讀，被迫放棄等。主軸譯碼將上述范疇歸納為生理、能力、觀念、硬件、途徑、環境等，選擇性譯碼在前兩者基礎上繼續開發范疇，歸納為閱讀能力、閱讀努力、閱讀環境、社會支持這四個核心范疇。

4 研究發現

4.1 農村閱讀困難群體對閱讀貧困的自我歸因

文章運用韋納的成就動機歸因理論，并根據訪談文本對該理論模型進行補充與修正，引入并重點討論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兩個范疇，形成了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狀態的歸因思路，即閱讀能力、閱讀努力、閱讀環境、社會支持。

4.1.1 閱讀能力

閱讀能力是指個體完成閱讀材料獲取并產生閱讀行為所需要的相對穩定的主觀條件。文中閱讀所需能力包括生理能力、心理能力、閱讀素養。

閱讀生理能力是指實現閱讀行為所需要的身體條件上的準備，包括身體狀況、年齡等因素。文中所涉及影響閱讀行為發生的生理能力有軀體重大疾病、眼疾、年齡。“白內障，眼睛看不清”；“得過大病，身體不行”；“歲數大了，不愿意累眼睛”，這些生理因素會直接限制閱讀行為的發生，且是不可逆的，除非實現手機等ICT的接入，獲取音頻資源。

閱讀心理能力指閱讀所需要的語言理解、算術、知覺速度、記憶力、歸納推理、演繹推理、空間視知覺等智力要素。心理能力在閱讀中表現為個體能夠承受閱讀產生的識讀與認識負擔，使得個體能夠感受到閱讀的興趣并樂于完成閱讀行為。在調查過程中受訪者更多呈現出來的是對閱讀的“不感興趣”：①對其他事物有更強的偏好，“（相比閱讀）我比較樂意看電視劇” （DQ3），“我們一般都打麻將，聊天，不喜歡看書”（HG3）；②并沒有因親戚朋友的推薦而喜歡上閱讀，“周圍人有推薦的，但覺得閱讀不適合自己”（SH4），“也有人推薦書啥的，沒興趣讀，讀不進去”（QTH11）；③自認為年齡大了，更愿意把時間投入到其他事情上，“在我們這個歲數一般都不閱讀了，在我們這個歲數沒多大用處，掙點錢比啥都強”（HRB2）。閱讀所需的心理能力受到性格、習慣、環境、教育經歷等多因素的影響，也因此呈現復雜性，需要從微觀角度進行甄別并提供針對性的輔導。

閱讀素養是指為了實現個人目標，增長知識，發展潛能，有效地參與社會生活，而能理解、運用、評價、反思文本和投入閱讀文本[16]。閱讀素養包括閱讀意識（認為閱讀有用，有助于生產、生活），獲取、理解并反思閱讀材料的能力，將閱讀與實現個人目標并參與社會相聯系。越來越多讀書改變命運的個案使得農村居民的閱讀意識普遍提高，訪談中絕大多數均認為閱讀是有用的。但農村還有很多“文盲”存在，識字與理解能力也成為閱讀行為實現的重要基礎，“文化少，有些字不太認識”（HH7），“不識字”（QTH5）也比較普遍。但是“文盲”的標簽不是固化在個體上的，Omeluzor認為只要獲得良好的信息素養教育，“文盲”中的大多數會變得有文化[17]。

4.1.2 閱讀努力

閱讀努力是指產生閱讀行為所付出的時間等成本，及由此產生的閱讀體驗與經歷。本研究所考察的閱讀努力指標包括投入的時間、體力、腦力，在閱讀過程中產生的體驗以及對再次投入閱讀產生多大程度的影響。閱讀努力受到閱讀能力的影響，閱讀努力的投入會強化閱讀能力。第一種閱讀努力即投入閱讀行為的時間，調查中出現的高頻詞匯之一即“沒時間”：因農活（DQ4、SH7）、村里事務（HG7）、打工（HH3、QTH10）、陪伴孩子讀書（HH4）、做家務（QTH5）等沒時間閱讀的占多數；其次，是閑暇時間被他人割占，“被動地”沒時間，“為什么說農村賭博盛行，這個打電話、那個打電話找你去玩，即使你想看書，人家一找，不好拒絕，久而久之讀書的習慣就扔下了”（HG7）。第二種閱讀努力即閱讀過程中積累的經驗，導致閱讀貧困狀態的經驗一般是比較失敗的，進而影響后續閱讀行為的發生：“一看書就犯困”（QTH6），“一看書就腦袋疼”（SH9），兩種因閱讀產生的消極生理體驗在調查中是極為常見的。此外，還有因識字等能力產生的對閱讀的消極體驗“給孩子讀的時候，如果不認識字了就懶得往下讀了”（HG3）。閱讀的體驗會影響閱讀時間的投入，也會影響閱讀行為的再次發生，良好的閱讀體驗對閱讀行為的產生有直接影響。

閱讀時間與閱讀經驗的積累是產生閱讀行為的有效要素，在調查中存在沒有時間且沒有閱讀體驗的，有沒有時間且有閱讀體驗的，還存在有閱讀時間卻沒有閱讀體驗的。對于沒有閱讀體驗的個體來說，產生良好的閱讀體驗有助于閱讀行為的發生，有失敗閱讀體驗的個體則需要幫助其獲得愉快的閱讀體驗。對于沒有閱讀時間的個體，需要提高其對閱讀重要性的認知進而增加閱讀投入的時間。

4.1.3 閱讀環境

閱讀環境包括有形環境與無形環境，閱讀場所、閱讀材料等基礎設施以及閱讀活動等構成保障閱讀行為發生的有形環境，以及影響閱讀行為發生的傳統思想、地方觀念及群體觀念等無形環境。

農村普遍缺少公共閱讀空間。在項目組前期的調查中多數村子沒有公共閱讀空間，一些村子的農家書屋往往處于村委會一隅，且常常處于癱瘓狀態，閱讀材料也較少迎合農村居民的喜好，更鮮有閱讀活動的開展。對于村子有沒有閱讀場所，同一田野點產生了不同聲音：“當地沒有閱讀場所，小地方不舉辦啥活動”（HH1），“有閱讀的場所，沒有舉辦過什么活動”（HH7），由此可見，閱讀設施在農村不一定是公知的，閱讀服務更是稀缺資源，“如果開展（閱讀）活動，想多了解一下，孩子上小學了，還能幫幫孩子啥的”（HH1）。可見閱讀服務可能是產生愉快閱讀體驗的催化劑。

此外，閱讀行為受到傳統思想、地方觀念甚至群體從眾心理的影響。“那（指閱讀）不是我們干的事，是讀書人干的事”（HG3），認為閱讀這一行為是職業身份所限定的。但值得慶幸的是，這種觀念占少數，多數如項目組前期調查所發現的“認為讀書重要的人多而閱讀的人少”[11]52。通過深入調查，其部分原因是對閱讀的期望產生了“代際傳遞”——“尋思我們沒文化，讓孩子上大學，有出息，我們這一輩不用（閱讀）了，歲數大了”（QTH5）。此外，群體效應也產生了惰化、趨同、從眾等不良反應，如，“周圍的人比我更不愿意閱讀”（QTH10），言外之意，“不閱讀”是普遍的、正常的，閱讀貧困狀態也是無所謂的。傳統思想、地方觀念、群體觀念所構成的無形環境潛移默化地影響個體的認知。而認知決定行為，認知的改變是最重要的，也是最艱難的，需要投入持之以恒的努力。

4.1.4 社會支持

社會支持是個體通過人際關系網絡獲得來自他人（親人、朋友等）及社會各方面的物質和情感上的幫助與支援[18]。引入社會支持概念是因為社會支持的匱乏是訪談對象向外歸因的一個集中點，此外，社會支持系統也是農村居民擺脫閱讀貧困狀態所能憑借之外力。

農村居民囿于尋求社會支持的意識與能力較弱，加之農村居民群體具有同質性，有效的社會支持較少，導致了農村居民社會支持系統的薄弱。首先，閱讀所需的物質支持貧乏，閱讀場所缺位、閱讀資料匱乏，閱讀活動的稀缺是訪談中的常見歸因。其次，情感上的支持不足或無效：①閱讀貧困群體大都缺失閱讀方面的支持，“家人親戚沒有鼓勵閱讀的”（HH7）；②農村閱讀貧困群體的支持系統脆弱，難以形成穩定、持續的支持，“家里也多不閱讀，也有人推薦書啥的，讀不進去，現在不來往了，沒啥人推薦閱讀”（QTH11）；③無效的支持也難以促成閱讀行為發生，“親戚朋友推薦過書籍，不感興趣，就沒看”（HH1）。雖然社會支持的效果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但有效的情感支持是閱讀行為發生的推動力，“我的一個嫂子經常推薦我閱讀一些書，因為她兒子總推薦她讀一些書，陪孩子不那么忙的話，愿意在書桌旁看書”（HH4）。

雖然東北的農村結構趨于原子化的分散型[19]，但也存在著褪不去的熟人社會底色，個體的社會支持網絡仍舊在生活、生產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應重視社會支持系統在農村居民閱讀脫貧中的角色與地位。

4.2 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脫貧模型

閱讀能力、閱讀努力、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共同構成了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狀態的自我歸因維度，而這四個維度的要素也蘊含了農村閱讀困難群體實現閱讀脫貧的動力因素。

如圖1所示，生理能力、心理能力與閱讀素養構成了閱讀能力雪球，是個體閱讀行為發生的基礎能力，雪球越小即能力越小，反之則越大。閱讀努力構成閱讀行為發生的內生動力，閱讀行為的發生與閱讀努力成正相關關系，閱讀能力與閱讀努力構成閱讀脫貧的內部動力要素。閱讀環境是閱讀行為發生的物質基礎（即有形環境）與社會環境（即無形環境），良好的閱讀環境對閱讀產生推動作用。社會支持是閱讀困難群體可獲取的來自人際網絡的支持，是該群體閱讀行為發生的可期力量，起到拉力作用。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構成閱讀脫貧的外部動力要素。

該模型的內在機制即在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的共同作用下，個體憑借自身閱讀能力，投入時間成本與經歷體驗的閱讀努力，使閱讀能力雪球不斷變大，從而使個體獲得閱讀的內生動力，實現閱讀行為的持續化，進而實現閱讀困難群體的閱讀脫貧。

圖1 閱讀貧困脫貧模型

5 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脫貧的建議

韋納的動機歸因理論將原因進行邏輯分析進而獲得三種成分劃分，即部位（內部—外部）、穩定性（穩定—不穩定）和控制性（可控制—不可控制）[15]79。將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陷入閱讀貧困的四類歸因按照不同成分進行劃分便有了對于各種原因特性的感知，進而為閱讀脫貧的實現提供有針對性的指導及建議。第一種，按照部位的劃分，閱讀能力與閱讀努力為內部因素，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為外部因素。第二種，按照穩定性劃分，閱讀能力、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為穩定因素，不易改變，閱讀努力為不穩定因素，會隨著情境的改變而改變。第三種，按照控制性劃分，閱讀能力、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中多數為不可控制因素，閱讀努力為可控制因素，是個人意愿所決定的，改變難度要小于不可控制因素，不可控制因素的改變要么變化速率緩慢要么需要借助個人以外的力量。調查中所顯示出來的閱讀困難往往并非單一因素所致，而歸因于多個因素，因素越多則閱讀脫貧的難度越大，所需的閱讀脫貧策略則越多。

5.1 提升閱讀困難群體的閱讀能力——閱讀脫貧之“核心”

閱讀能力作為閱讀行為產生的前提與基礎，其促成閱讀行為的重要作用毋庸置疑，因此，提升閱讀貧困群體的閱讀能力是該群體閱讀脫貧的“核心”。閱讀能力這一維度所包含的生理能力、心理能力、閱讀素養均屬“內部—穩定—不可控制”的歸因類型。雖為內部歸因，但因其穩定又不可控制，閱讀能力的提升需要多方面且持續的關注。①提供醫療支持，受農民職業性質與農村醫療環境等因素影響，農村眼疾、糖尿病等影響視力的疾病較為普遍，對于此，需要有針對性的提供醫療支持與援助，如手術、藥物治療、配置輔助閱讀的醫療設備；②提供心理支持，閱讀所積累的負面情緒，需要有針對性地進行疏導，應培養該群體主動獲取心理支持的意識。同時，閱讀服務提供者、志愿者通過宣傳、個案訪談、小組活動等形式發揮對該群體的心理支持作用；③提高閱讀素養與信息素養，通過開展閱讀、信息素養的講座、培訓，“真人圖書館”等有效的推廣活動提高該群體對閱讀有用性的認知與閱讀意識，增強獲取信息的技能與意識。

5.2 強化閱讀困難群體的閱讀努力——閱讀脫貧之“引擎”

閱讀努力這一維度所包含的時間、閱讀經驗均屬“內部—不穩定—可控制”的歸因類型，是四個歸因維度中受該群體自身控制的，相對容易改變的因素，是閱讀脫貧的動力源泉。作為內生動力，閱讀努力的投入與否直接影響著閱讀能力雪球的狀態，進而影響閱讀行為。因此，閱讀努力成為該群體閱讀脫貧的重要突破口，而強化其閱讀努力應遵循“最小努力原則”，即“行為主體為了達到某一目標，總是采取那些路徑最短的方法，力爭實現最小化的平均工作消耗量”[20]。①數字閱讀是閱讀行為啟動的優選方式，通過建立個性化的信息服務平臺，提供信息技術支持，為該群體提供易獲取的閱讀資源。相比紙本閱讀，數字閱讀對閱讀能力更加包容，支持視、聽手段的“閱讀”，信息獲取更方便、即時，讓處于信息稀薄地區的農民獲得愉快的閱讀體驗，進而投入更多時間閱讀；②開展閱讀體驗活動，進行面對面的閱讀技巧培訓，促進閱讀經驗交流，使無閱讀經驗或無積極閱讀體驗的目標群體獲得良好的閱讀體驗，進而提高對閱讀的認知，增加閱讀時間的投入。

5.3 構建農村社區的閱讀環境——閱讀脫貧之“推力”

閱讀環境這一維度所包含的基礎設施、社會規范均屬“外部—穩定—不可控制”的歸因類型，是閱讀困難群體自身力量不及，不可控制且不容易發生改變的因素。但閱讀行為的發生會受到閱讀環境的影響，良好的閱讀環境是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脫貧的重要“推力”。①閱讀基礎設施建設“軟”“硬”兼施，農家書屋、文化站、農村數字閱讀終端等硬件設施提供了閱讀空間與閱讀資源，保障了資源的“接入”與“獲取”，但也需要基層閱讀推廣活動、數字化技能培訓、個性化參考咨詢服務等靈活有效的閱讀服務政策及閱讀服務效果跟蹤與評估等軟服務來保障“利用”；②更新傳統認知，營造良好農村社區閱讀氛圍。通過基層閱讀推廣服務、大眾傳媒等途徑開展閱讀宣傳，對傳統閱讀認知進行揚棄，更新傳統意識層面有關閱讀的消極觀念，并借助社區力量對傳統觀念加以反思，營造書香社會、書香家庭的文化氛圍。

5.4 優化閱讀困難群體的社會支持——閱讀脫貧之“拉力”

社會支持這一維度所包含的物質支持、情感支持均屬“外部—穩定—不可控制”的歸因類型。農村閱讀困難群體社會支持網絡普遍薄弱且同質性很高，很難為該群體提供有質量的社會支持。而優質的社會支持系統能夠通過“群體效應”促使閱讀行為的發生，是該群體閱讀脫貧的重要“拉力”，因此，需要外界干預，優化閱讀困難群體的社會支持系統。①發揮公共文化服務機構保障農村居民文化權利的重要作用，為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行為的發生提供基本保障；②借助社會力量為農村閱讀提供支持，發揮民間公益組織的作用，了解閱讀困難群體的需求，提供有針對性的物質支持，秉承“授之以漁”的原則，保護農村閱讀困難群體的自主性；③建立有效的情感支持網絡，倡導幫親助鄰的傳統文化觀念，利用鄉鎮學校、民間文化組織、企業等機構推廣閱讀并鼓勵代際傳遞，構建家庭、學校、社區有效互動的網絡系統，通過“弱連接傳遞信息，強連接引發行為”[21]，使閱讀信息在互動不頻繁的學校、社區網絡中得以傳播，閱讀行為在互動頻繁的家庭人際網絡中得以激發，進而實現閱讀脫貧。

6 結論

研究對黑龍江省七縣十村展開田野調查，旨在通過分析農村閱讀困難群體對自身閱讀貧困狀態的覺察與歸因，發現該群體閱讀貧困的內在機理。文章通過對田野調查文本的梳理，歸納出閱讀貧困的四種歸因：閱讀能力、閱讀努力、閱讀環境與社會支持。閱讀能力維度體現閱讀生理能力、閱讀心理能力、閱讀素養能力；閱讀努力維度體現閱讀時間的投入與閱讀經驗的積累；閱讀環境維度體現在基礎設施等有形環境及社會規范等無形環境；社會支持維度體現在物質支持與情感支持兩方面。四種維度及其九種微觀維度的不同組合，便構成了導致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狀態的錯綜復雜的因素集合。

文章試圖通過微觀視角將農村閱讀困難群體的內在認知與外在需求呈現出來，并梳理出農村閱讀困難群體閱讀貧困脫貧模型（圖1）以及閱讀貧困類型及可操作的策略，以期為圖書館等公共文化服務機構在開展農村閱讀服務的實踐中提供啟示，實現“需求”與“供給”的有效對接，避免出現“公共文化服務機構獨自打保齡球的窘境”[22]。

本研究所進行的田野調查以及所得結論僅基于黑龍江部分農村，有可能不具備普適性，因此所構建的模型與建議的適用性還需考察并不斷調整。

（來稿時間：201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