炳靈寺前“天下第一橋”的重重迷霧

王文元

甘肅省永靖縣的炳靈寺前，平整寬闊的黃河邊碼頭上立著一塊石碑，碑上寫著“天下第一橋”幾個字。很多人不明白，會發出疑問：這里真有座橋嗎？ 為何稱之為天下第一橋呢？怎么看不到橋呢？

“天下第一橋”究竟是怎樣一座橋？有人說，它是為唐朝的金城公主修建的，真是這樣嗎？筆者也是帶著疑問趕赴炳靈寺探尋“天下第一橋”的謎團。

空蕩蕩的橋灘

早上7點多，我們在劉家峽大壩碼頭登上了快艇。40多分鐘后，快艇停靠在了炳靈寺碼頭。從快艇上登岸，沿著寬寬的臺階，逐級而上，“天下第一橋”石碑赫然出現在我們面前。石碑面山背河，正面對著的一個寺院，隱約能看到匾額上寫著“水簾洞”三個字。石碑的背面是波瀾不興的黃河，河岸不遠處是小山丘，山腳下阡陌縱橫，山頂隱隱約約有一個村莊，似乎能聽到雞犬之聲。

可是，“天下第一橋”呢？橋早已消失在了歲月的煙塵中，就連橋的舊址也早已沉沒在黃河水底了。

關于“天下第一橋”，很多資料中都有提及，往往是這樣記述的：“天下第一橋”距甘肅省永靖縣城35公里，地處劉家峽水庫尾端。橋的一頭在炳靈寺水簾洞前，另一頭在對面的魯班灘里。

“山峰滔浪浪滔沙，兩岸青山隔水崖，第一名橋留不住，古碑含恨臥蘆花。”這是明嘉靖年間河州才子吳調元尋訪“天下第一橋”時寫的。吳調元探尋“天下第一橋”時，在渡口邊上看到了房子，那里巨石上面鐫刻著“天下第一橋”幾個字。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巨石和這幾個字還在，后來被淹沒在劉家峽水庫中了。流傳下來的說法是，這些字大有唐人風格，出自宋人的手筆。筆者從永靖縣的一些材料上看到“天下第一橋”幾個字，似乎有顏體的筆意。

數百年后，此地依舊是“兩岸青山隔水崖”，可惜的是古跡早已不見了蹤影，而“天下第一橋”也越發神秘了。

迷霧重重

能夠被稱為“天下第一”應該是有些來頭的，“天下第一橋”也不例外。這里是絲綢之路的要道，從河州（今臨夏）出發，上北塬至炳靈寺附近的鳳林津渡黃河，然后翻越漫天嶺、王臺、川城進入青海民和，可直抵西寧。

從碼頭上石碑的內容來看，“天下第一橋”是西秦時建的。《水經注》中記述了“天下第一橋”的修建過程：“有河夾岸，岸廣四十丈，義熙中（405—408年）乞伏于此作飛橋，高五十丈，三年乃就。”

民間傳說，文成公主就是經“天下第一橋”，沿著唐蕃古道一路西行的。在唐蕃古道上許多地方都流傳著文成公主、金城公主的故事，其中的大部分只是后人附會的美麗傳說而已。文成公主究竟有沒有經過這里，找不到明確的記載，筆者卻找到了一段有關金城公主路過此處的記載。

唐景龍四年（710年），金城公主遠嫁吐蕃，唐中宗命令當地官府征調能工巧匠，在鳳林關修架黃河橋，被稱為“天下第一橋”。對于這個說法，有人支持，有人懷疑，究竟有沒有出處？筆者查閱了一些資料，在《新唐書》中發現了這樣一段記載：“宰相建言：吐蕃本以河為境，以公主故，乃橋河筑城，置獨山、九曲二軍，距積石二百里。今既負約，請毀橋，復守河如約。”這是唐開元二年（714年），宰相的一份奏折中的話。許多專家依此認為，這里說的公主就是金城公主，橋自然就是炳靈寺邊上的“天下第一橋”。唐開元二年（714年），吐蕃兵10萬攻蘭、渭兩地，唐王朝下令拆除此橋。

“天下第一橋”究竟指的是哪座橋呢？是西秦時建的那座，還是唐代新建的？有人把它們放在一起寫，有人把它們分開來說。當年的真實情形如何，現在已經說不清楚了。

太陽升高了，一些不知名的小鳥在飛翔，“萬笏朝天”的丹霞地貌給清凌凌的水面增添了不少的陽剛之氣。距此地不遠就是鳳林關。鳳林關設于唐貞觀十一年（637年），位于唵歌集逆河而上的寺溝峽內的“閻王砭”，石壁刻著“鳳林關”，可惜在修建英雄橋時被毀。

自古以來，游牧民族和農耕民族就在這里沿黃河兩岸生息繁衍，他們時而和平相處，時而大動干戈，上演了一幕幕的悲喜劇。

唐詩里的橋

“安史之亂”時，隴右、河西唐軍東調平叛，邊防空虛，吐蕃乘機進攻。鳳林關和“天下第一橋”也多次走入唐詩，成為詩人們吟誦的對象。寓居在秦州的杜甫曾寫道：“鳳林戈未息，魚海路常難。”唐寶應元年（762年），吐蕃大軍攻克鳳林關。822年，詩人張籍路經此地，此時曾經盛極一時的大唐王朝也逐漸走向沒落。張籍嘆道：“鳳林關里水東流，白草黃榆六十秋。邊將皆承主恩澤，無人解道取涼州。”唐咸通元年（860年），秦川刺史高駢擊敗吐蕃，攻取了河、渭二州，但不久這里又陷于吐蕃。高駢在《寓懷·關山萬里恨》中寫道：“關山萬里恨難銷，鐵馬金鞭出塞遙。為問昔時青海畔，幾人歸到鳳林橋。”

宋元符二年（1099年），“天下第一橋”及棧道都毀于西夏戰事：“先斷炳靈寺橋，星章峽棧道，四面急攻……”這是“天下第一橋”在歷史上的最后一次出場。此后，“天下第一橋”只能被文人墨客筆下憑吊了。明代的吳調元到這里，只能看到一塊石碑倒臥在蘆花叢中，給他帶來了千般惆悵，萬般感慨。

究竟是誰造了“天下第一橋”，早已無法考證了。炳靈寺碼頭對面的地方叫作“魯班灘”，民間傳說，是魯班修建了“天下第一橋”。這個魯班并不是春秋戰國時的公輸班，而是甘肅籍的能工巧匠，他的名字也叫魯班。據記載，他是敦煌人，不僅是建筑高手，還能制作飛鳥木人，曾經在涼州修建過浮屠（佛塔）。傳說魯班為了修橋，四處尋找石頭，建造橋基。于是，他就提“趕石鞭”，在山坡田野趕石頭去造橋，誰知一個老漢卻道破了天機，石頭不動了，魯班就在這里開始修橋。后來，人們就將這個地方取名“魯班灘”。

炳靈寺所處的位置正是“絲綢之路”和“唐蕃古道”的交會處，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據說，東晉高僧法顯西、名將李靖、金城公主都曾從此路過。歲月流逝，一段段往事，越來越模糊。只留下一個個傳說，還在這里口口相傳，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