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后顧敏

王麗

今年她才23歲，平時連車都不會開，卻成了中國最新一代航天遠洋測量船——“遠望7號”首位女舵手。去年中國成功發射第三十五、三十六顆北斗導航衛星，她駕駛的這艘“海上巨獸”，作為海上唯一的測控站，圓滿完成海上測控任務，確保衛星順利進入預定軌道。入伍僅3年多，她就駕船橫跨南北半球，穿越太平洋與印度洋，先后參與完成了“天通一號”“神舟十一號”等十幾次重大海上測控任務。

20歲成為“遠望7號”首位女舵手

干凈利落的齊耳短發，淺含微笑間，一股颯爽之氣蕩漾在眉宇間。很難想象，這樣一位青春靚麗的妙齡姑娘，竟然是中國最新一代航天遠洋測量船——“遠望7號”的首位女舵手。顧敏1996年出生在天津沿海的一個小村莊，父母都是漁民。2歲那年，父親抱著她一同行船，剛會蹣跚走路的顧敏一到船上，便光著小腳丫四處走來走去。可當漁船離岸的那一刻，看到近在咫尺的沙灘越來越遠時，她嚇得大哭起來，父親慈愛地抱起她說：“哭啥？孩子，大海里有更多的樂趣，那里才是你真正的樂園呢！”

讀書識字后，顧敏常看的課外書只有兩本：《神秘島》與《海底兩萬里》。上學后，顧敏在放假時經常跟著爸爸出海捕魚，就這樣，她對大海的感情越來越深。那時她的遠大志向是：長大后要開更大的船！中考時，她特意報考了家門口的天津海運職業學院。

2015年7月，學氣象專業的顧敏畢業后，被招到“遠望5號”測量船做氣象觀測員。按說這工作既輕松環境又好，但她最想干的卻仍是“開船”。幾個月后，她聽說即將建成海試的中國最新一代測量船——“遠望7號”正在選拔女舵手，就毫不猶豫報了名。顧敏經過層層篩選成功入圍。2016年1月，她進入“遠望7號”培訓基地，開始為期半年的舵手崗前培訓。

搞海上測控，對船舶航向和穩定度有著特殊的要求，執行任務時航向的改變，誤差不能大于0.5度，如果有絲毫的偏差，將會直接影響到測控精度，甚至是錯過測控時機，導致捕捉不到數據。因此，對舵信崗位有著極高的要求。

第一次上崗操舵時顧敏特別緊張，還沒抓“方向盤”手心就開始出汗，生怕出差錯。倒霉的是，越緊張越容易失誤。結果幾次聽錯口令導致延誤操舵時機，有時甚至還會出現因緊張打反舵的低級錯誤……看到女孩的囧樣，男同事被逗樂了，說她根本不適合舵信崗位。

沒想到，這話偏偏激起了顧敏的挑戰欲。她說：“世上就沒有過不了的火焰山！”為了能在短時間內盡快掌握舵信崗位知識，確保出海時能正常執行任務，顧敏一有時間就“纏著”培訓教官和老舵手請教。晚上熄燈后，她悄悄跑到聲音混雜的機艙練習聽令。時間不長，這個性格倔強的女孩竟翻爛了兩本厚厚的專業書籍，記下三大本學習筆記。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半年的打拼，顧敏終于通過了極為嚴格的出航前崗位考核，正式成為“遠望7號”船的首位女舵手，這時她才20歲！這艘航天遠洋測量船長220多米，高40余米，足有十幾層樓高。滿載排水量更是高達3萬噸，相當于一艘輕型航空母艦。出海航行期間，由于工作時間長，加之海上風大浪高、海況復雜，因此舵手不僅要掌握過硬的操控技能，身體各項機能也要求很高。顧敏興奮地說，平時她連車都不會開，過去做夢都不敢想，如今卻能駕駛這3萬噸的“巨獸”，英姿颯爽地在大洋上馳騁！

在洶涌大洋中數次歷險

剛做舵手時，顧敏感到一切都是新鮮的。爸媽也覺得這個龐然大物非常神秘，便問女兒：“這個大鐵疙瘩你咋開呀？”她解釋說，其實“遠望7號”和汽車一樣，也有“方向盤”和“檔位”等。舵手所操作的船舵也許就是“出鏡率”最高的設備了，能夠控制船舶行進的方向。不過，船舵并不像《加勒比海盜》中的那般巨大、嚇人，而是比汽車方向盤還要小一圈。小巧玲瓏的，旋轉起來并不費力。

方向盤邊上圓滾滾的“車鐘”，則相當于汽車的“剎車”“油門”和“檔位”，它可以用來控制船舶的啟停及“換檔”等。最有趣的是，“遠望7號”還具備側推功能，它的橫向移動比汽車要容易很多，只要啟用側推功能就能讓船在海上“橫著走”。

顧敏還說：“駕船的困難之處在于，一望無際的大海上沒有任何參照物，也沒有道路標識，舵手必須依靠各種儀表和圖示來確認所在的位置、前進的方向及行駛的狀態。雖然如今有北斗衛星定位以及雷達等，但每個舵手都必須學習大量的天文地理知識，以應對可能的突發情況。”

坐進寬敞明亮的駕駛室，女孩心花怒放，原以為終于可以跨“巨獸”在大洋上“瀟灑走一回”了，沒想到大海卻用“實力”狠狠地給她來了個下馬威。首次出航，陌生的航線，惡劣的海況，讓很多老船員都產生了暈船反應，顧敏更是暈得昏天黑地。別的船員可以躺在床上來緩解暈船的不適，可她必須值班。駕駛室是全船最晃的地方，當時顧敏臉色蒼白，額頭冒汗，胃里翻江倒海，不斷往上涌，但她心里明白：此時此刻，自己肩負著全船人的命運，一定不能倒下。

由于海上作業的特殊性，“遠望號”需要二十四小時不間斷航行，所以出航后船舶駕駛顯得尤為重要。不僅要確保船舶絕對安全，還要在執行任務時最大限度確保平穩，為海上測控提供最佳船舶測控姿態。

當時顧敏咬緊牙關告訴自己，“堅持下去，暈船很快就可以克服的！”但故事卻沒有像勵志小說的結尾那樣，當同事換班時，從高度緊張狀態突然松懈下來，女孩的身體一下變得癱軟無力。顧敏是扶著墻慢慢走回宿舍的。次日清晨，旭日東升，熟悉的崗位上又出現了她忙碌的身影。

2016年11月3日，“遠望7號”船執行長征五號首飛任務時，火箭發射時間一再推遲，就在發射的最后窗口，第二十三號臺風“米雷”在“遠望7號”船測量海域附近生成，并逐步向任務海區移動，風浪逐漸增大。此刻，這頭“鋼鐵巨獸”在驚濤駭浪中猶如一葉扁舟，在波口浪尖上劇烈地顛簸著。船體最大傾斜度達到了23度，駕駛室桌上的對講機、作圖工具、航海日志等物品噼里啪啦地散落了一地。

瞬間，接連幾個大浪直接越過船頭撲向駕駛室，整個船都被砸得哐哐直響、劇烈搖晃，似乎要把駕駛室玻璃給拍碎。由于船體晃動劇烈，身材瘦小的顧敏被搖得左右擺動，為了不讓自己的手甩脫舵輪，她讓同事用繩子把自己的一只手綁在舵輪上進行操控，另一只手則牢牢抓住旁邊的把手，以穩住自己的身體。顧敏強忍不適，一邊操控著舵輪，一邊仔細觀察著海域，尋找涌浪的間隙，不斷調整舵角，保證艦船不偏離航向。

顧敏始終堅守在崗位上，強忍著早已疲憊不堪的身體，認真執行每一個駕駛指令。最終，在火箭發射計劃多次延后的情況下，冒著可能會被卷入臺風的危險完成任務，迅速駛離臺風發展軌跡，避免與臺風相遇，經過18個小時的全速前行，最終安全撤離。

只有征服大海，才能仰望星空。任務成功后，看到透過駕駛室玻璃照進來的第一縷陽光，顧敏倍感溫暖，有一種“劫后余生”的心情。

有一次，顧敏出海執行任務，需在海上航行153天。可就在這期間，外公生病住院了，病危時刻，嘴里一直念叨顧敏的名字。父母為了不影響女兒的工作，直到“遠望7號”船返航靠碼頭后，才將外公去世的消息告訴她。顧敏從小是外公外婆帶大的，外公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如今老人離開了都沒能見最后一面，顧敏心里感到十分難過和愧疚，這也給她留下了終身的遺憾！

她向往廣闊繽紛的世界

在經歷數十次的驚濤駭浪后，顧敏得到了歷練和成長，駕駛技術越來越成熟。2018年12月8日，顧敏又駕駛著“遠望7號”船在太平洋某預定海域圓滿完成了“嫦娥四號”探測器的海上測控任務。這天凌晨2時23分，中國在西昌衛星發射中心用“長征三號乙”運載火箭，采用直接送入地月轉移軌道的方式，將“嫦娥四號”探測器發射升空，開啟了月球探測的新旅程。按照計劃，“嫦娥四號”經過26天的飛行，將軟著陸至月球背面南極——艾特肯盆地，從而完成“人類探測器首次實現月球背面軟著陸”的壯舉。

顧敏介紹說，此次海上測控任務，由分處不同海域、相隔1100多海里的“遠望3號”船和“遠望7號”船，在太平洋某預定海域接力完成。兩船主要承擔運載火箭三級第二次點火，至“嫦娥四號”進入地月轉移軌道初期的火箭測量，以及“嫦娥四號”著陸器的測控任務。

“測量船隊面臨諸多挑戰，特別是首次執行地月轉移軌道段任務的“遠望7號”，測控難度和風險非同尋常”。令顧敏和同事們頗感欣慰的是，在作業時，他們非常及時地發現了目標，而且捕獲跟蹤穩定，數據錄取完整，信息處理交換也沒出半點差錯。

“媽媽，我們剛剛完成了“嫦娥四號”的測控任務，電視里會有直播的！”顧敏抑制不住內心的興奮，馬上撥通家里的電話向爸媽報喜，但也僅僅聊了幾句，就得和家人匆匆道別，然后急忙投入到下一項工作中。

遠望號每次出海執行任務，短則數月，長則大半年。這只“巨獸”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航行，由于航行路線的特殊性，幾乎遇不到別的船只。一次，顧敏他們突然在南半球的大海上和“遠望6號”及“遠望3號”相遇，有這樣一個來自家鄉的船，而且離得那么近，互相喊話打招呼，拿望遠鏡還能看到對面船上的人給這邊搖國旗，大家覺得很開心。

由于長期漂在大洋上，生活難免枯燥。顧敏又成了船上的“業余廣播員”，每天為船員們播報船上新聞。她的“小師妹”沈律辰是船上樂隊的鍵盤手。有時，她們在船上舉辦音樂會、舞會、歌唱比賽和各種文藝晚會，她不僅擔任主持人，還演唱歌曲和說相聲。把船員們的業余文化生活搞得精彩紛呈，為海上的單調生活增添不少樂趣。其實，褪去“航天測量船女舵手”的光環，顧敏和沈律辰也和其他95后女孩一樣，喜歡美食、旅行，也喜歡看時髦雜志，更向往廣闊繽紛的世界。

令同齡人羨慕的是，入伍僅3年多，顧敏就駕船橫跨南北半球，穿越太平洋與印度洋，先后參與完成了“天通一號”“神舟十一號”等十幾次重大海上測控任務，多次受到海軍部門的表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