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放

端午節是中國傳統節日中民俗內涵最豐富的節日之一。這從節日名稱中就可看出,端午節,除了民間通常說的端陽節外,又名天中節、天醫節、衛生節、女兒節、龍舟節、粽子節、詩人節等,這也體現了節日習俗重點的古今變化。那我們為什么要過端午節呢?這是因為在千年的傳承發展中,已經形成了具有全國共享意義的端午節節俗傳統——避瘟保健與追念先賢。
端午節時間在仲夏時節,濕熱的仲夏時節,由于蚊蠅的肆虐,疾病瘟疫容易流行,人們從生理與心理上都強烈地感受到外在的威脅。人們將端午所在的五月五日看作是毒氣流行的惡月惡日,采取各種措施,“以禳毒氣”,全生避害。
從端午節衛生的具體措施看有:懸艾避瘟,用艾做成人形,懸于門戶之上,“以禳毒氣”。清代江南民間稱這種艾人為“健人”,其保健意義不言自明。還有佩彩絲避瘟,以五色絲系臂,說是可以避兵災,不得瘟病,后世民間多用五色線系在小兒手腕上,男左女右,稱為“端午索”或“長壽線”。另外飲菖蒲雄黃酒也是端午避邪解毒的主要保健習俗之一。
端午是“采雜藥”的日子。民俗認為午日午時,太陽最烈,這時百草都是藥,因此端午是采藥的良日。端午采藥的傳統在民間歷代相傳,近代湖北英山“日午,採百草以為藥物”。采藥習俗甚至影響到域外,在越南端午重要內容之一是采藥,采藥從正午開始,“這時采草藥,藥效最高”。草藥采夠一百種,曬干治病,特別治外感、陰虛之病。朝鮮在午時采益母草、狶蘞草“曬為藥用”。日本將端午采藥稱為“藥狩”。還有人在端午這天到處尋找蟾蜍,以提取蟾酥作為治天花毒瘡的用藥。故北京舊時還流傳著一句俗語:“癩蛤蟆,脫不過五月五。”
節日飲食與節氣時令相應,節日食品不僅是節日享受的佳品,更重要的是民眾通過味覺對歲時的感知與精神表達的象征物。
“五月家家過端陽,鹽蛋粽子與雄黃。”端午節的粽子就是這樣一種意蘊特別豐厚的文化創造物,它不僅造型獨特,而且其包裹的方式與包裹的內容都有特別的意涵。粽子本來是適應夏至時令的象征物,漢魏前稱“夏至粽”,后移到端午,稱“端午粽”。粽子用菰[gū]葉包裹,菰葉陽性,粽子餡原為龜肉或鴨肉,餡為陰性,取陽包陰之象。“蓋取陰陽尚相包裹未分散之象也。”
剝食粽子,象征著釋放陰陽之氣,以“輔替時節”。從歲時自然倫理上看,在陽氣盛極,陰氣萌生的時節,“順氣”是善性的行為,食用粽子不僅品嘗了美味,同時也有扶持時氣的積極功效。漢魏以后,隨著社會的發展,粽子又不僅是自然時令的象征物,在它身上還附著了追思屈原的傳說,成為了祭祀屈原的紀念物。屈原故鄉的秭歸人在端午粽子中特別包上一枚紅棗,象征屈原的赤膽忠心。
節日娛樂是傳統節日構成的要素之一,但不同性質的節日會有娛樂內容與娛樂程度的不同。端午節日原本是仲夏月令中的避忌節日,按照月令時對夏至節氣的理解,人們只能靜止勿動,以待陰陽二氣自然變化。但漢魏時期圍繞著夏至形成的端午節,并沒有簡單地繼承先秦月令傳統,而是吸收了南方民族競賽傳統,加重人文活動的色彩,重視調動人事活動,順應時氣變化的方向,以扶陰抑陽。

具體民俗措施是龍舟競渡與斗百草、斗蛋游戲等。競賽游戲是端午節日娛樂的主要內容。這些競技游戲在興起之初,側重于巫術與信仰意義。如龍舟競渡,起源于南方水鄉古老時令信仰,競渡以劃船者之間的技術與體能的較量為內容,雙方的競爭,在古代象征著陰陽二氣的爭鋒。
其實,端午的節日娛樂在南朝時就有“五月五日,四民并蹋百草,又有斗百草之戲。”斗草有兩種斗法,一種是文斗,斗草名,互相以草名對答,如對對聯,比如《紅樓夢》第六十二回所記“觀音柳”對“羅漢松”,“君子竹”對“美人蕉”等,對不上為輸;一種是武斗,比試草的韌性,以強健為勝。白居易《觀兒戲》:“弄塵或斗草,盡日樂嬉嬉。”民國四年《順義縣志》記載:端午“男子于郊原采百草,相斗賭飲”。
聚合家庭情感,強化家庭血緣倫理意識是中國傳統節日的要素之一,端午節自不例外。當然因為端午節日屬性的差異,體現家庭人倫的方式在端午有自己的特色。端午節除了祭祀祖先等傳統節日習見內容外,還特別重視未成年的女性,明代北京端午期間,家家妍飾小閨女,簪以石榴花,稱為“女兒節”。
直到近代在江蘇、湖北、陜西一些地方新嫁女在端午節也要回娘家省親,且帶著幼兒回娘家,稱為“躲端午”。對年輕女性的關懷是端午節日人倫的重要表現。日本鹿兒島在五月五日也有類似的節俗,母親這天背著不到一歲的小女孩在外跳稱為“幼女祭”的圓圈舞。朝鮮稱五月五日為“女兒節”,出嫁的女兒都回娘家,男女兒童用菖蒲湯洗臉,臉上涂胭脂,削菖蒲根作簪,“遍插頭髻以避瘟”,稱作“端午粧”。
總之,端午節日各大要素相互補充、相互關聯,共同構成了端午節俗傳統,從而維持了端午節日形態的穩定,保證了端午節在傳統節日體系中的重要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