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組詩）

封延通

暮 春

清晨，鳥兒新鮮的聲音

在窗外的空氣中

努力地啄字

那是他們的葉子

國道邊的樹木又一次盛大起來

因為葉子，也不是葉子

是陽光，日子，故事，過程

也是彩霞，云朵，和情人

父親還沒有起來

其實他醒著

他也在數自己的葉子

糙黑的樹皮上雨后油亮的笑臉

腦溢血后遺癥在教母親識字

她整天呆在室里

用輪椅的安靜畫圓

用拐杖的刻度描線

潔凈的廚房地板上，兩天前

鮮嫩的芽菜已經有些萎黃

你突然在里面

看到一個小丑滑稽的臉

陌 生

不要害怕陌生

它就是你，

就是世界，就是意義

就是你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等待

它是小山外的高山，平原盡頭的大海

它是樹下那個期待的身影，樹上終于出現的精靈

它是終于有一天，

那棵樹站成了一座廟宇，你渺小成了塵埃，或偉大成了神仙

它是別人家的飯菜

是她的味道

是蘿卜之外的白菜，是白菜頭頂的番茄

是詩歌之中的童年，是童年膨脹后的青年

是我們天上的月亮，是你們心中的太陽

但記住，它是森林里的小木屋，絕不是你居住的高樓大廈，

和你手中的刀槍斧劍

空 白

有時候，你盯著一首詩的邊緣看，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

大海，天空，和界限。

大海里空無一物，

天空中滿是大海，

界限內全是陰涼或經文，

界限外全是遮蔽，情緒，和標點。

有時候，你盯著一首詩的邊緣看，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

定義，道理，和語法。

有人在下雪，有人在數數，

有人輸光了技巧只剩下一塊石頭，

有人暗藏血色，平步青云，亡命天涯。

有時候，你盯著一首詩的邊緣看，

看著看著，就看到了分寸，

就心內遇難，魂飛魄散。

有時候，你看著看著，

就看到了一扇門，

很多人扭身進去，但吱呀一聲，你走了出來。

傷 口

治愈傷口唯一的方法就是

不斷地在上面灑鹽

治愈傷口唯一的方法就是

不停地擦拭絡合碘

治愈傷口唯一的方法就是

毫不猶豫地跳進河里

在更大的傷口里沖洗傷口

其實，治愈傷口唯一的方法就是

等待。看那只手

毫不猶豫地，不停地，不斷地

撕扯，縫補，丟棄，又

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