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旭東
山水,村莊的天然詩句
犀牛江畔的草木與泥沙悄無聲息,日夜不停地操心著可能達到的高度與未來的流向。
高聳入云的部分就讓給山巒增加高度,讓出門在外的人望得見鄉愁;
順勢而低的方向留給日夜奔波的河流,讓與水為鄰的人們心朝大海。
那么,那些山窩窩與土坡坡,送給不遺余力開墾這片土地的村民。
在山巒攤開的山坡和谷地,種植靠山吃山的命運;
沿著梯田的臺階步步攀登,收割存在的全部意義。
也有些人選擇從渡口出發,分享時代的遼闊與落日的孤獨。
看慣了不走尋常路的瀑布,從生活的崖邊縱身飛躍,骨子里存留青山綠水的謙卑。
我終于來過這里,肩上落滿青山,腳下沾滿流水。
山水,兩行天然的詩句。攜帶原生態的顏色,正并肩走在我的內心,一頁白紙的正中央。
我們村的水果家族
紅草莓肉厚,綠西瓜多汁,黃枇杷心硬,紫葡萄長兩根肋骨……
沒有姓氏,只有名諱。顏色,是它們與生俱來的族譜。
它們是季節五彩繽紛的果實。無論草本還是木本,恪守自然的規則——開花結果。
時光把酸和甜種植在它們體內,分泌出兩個不同的人生階段——
青澀時,它們肆無忌憚,在枝葉里面做遮遮掩掩的夢,在藤蔓上狂想彎彎曲曲的未來。
成熟后,我們開始畏首畏尾,一雙手的采摘方式將觸碰它們對世界最初的認知。
對于陌生的去處惴惴不安,對于未知的挑選心生芥蒂。
從枝頭到籮筐,再到餐桌上的果盤,一切堅硬和鋒利的事物所給予的皮肉之苦,卻是抵達生命內核最直接的方式。
比刀更鋒利的是人們的牙齒,幫助它們在人們的舌尖完成對世界的甜味表達。
村史館
歷史,在這里被砌成一座房子的形狀。
無數村莊關于農耕的積蓄陳列其中。
看得見的磚塊、混凝土,沉甸甸地壓住看不見的輕浮。
犁鏵、頭、鐵锨,這些開墾農耕時代的農具,被旋耕機、脫粒機、電風車——那么多長驅直入的機器所取代。
從莊稼地走進村史館,從一座廟堂走進另一座廟堂,作為我們的神靈供奉著,護佑新時代的農業生產。
吹嗩吶,打草鞋,糊羊燈,古老的手藝在瀕臨滅絕的路上有家可歸,在照片里豢養舊時光里的吹拉彈唱。
銘刻一座村莊的婚喪嫁娶,從某個歲月的黃昏步入歷史長廊。
落日的顏色一定莊重了幾分。
風吹著心生敬畏的事物,總是那么恭敬、虔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