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的雪，或花（三首）

冉杰

等候那一片雪

寒風撕扯了冬至，那一片羊肉

煨烤了瑟瑟發抖的心房

雨穿透風，敲打著凍僵的泥土

站在秋風所破的茅屋

遙望杜甫西嶺的千秋雪

目光所及的依然是霧鎖綠蔭

如四月等待麥子花開，等候那一片雪

從杜甫的詩句中飄落，讓這個冬天

雪白如銀，如杜甫的鬢發

支撐起搖搖欲墜的草堂

把寒風揉碎。把火爐關閉

把雪埋在泥土孵化出

梨花盛開的春天

晚秋，花開蓉城

蘸一滴府河的清澈

在武侯祠的城墻上綴飾晚秋的芙蓉

深邃的天空，懸掛著薛濤的詩箋

含苞不放

只是穿越千年的故事

文殊院敲擊木魚的聲音

融化了一夜的孤苦

西嶺的千秋白雪盛開在

秋風所未破的草堂

一朵芙蓉從斑駁的青苔中鉆出

讓諸葛亮的白羽扇扇落成滿天繁星

朗照水井坊那一抹甘醇

熠熠生輝，讓這個來了就不想走的城市

晚秋的芙蓉花開

如太陽神鳥的羽毛

紅白相間，愛情的種子

在寬窄巷子開花，又在合江亭播種

成都，今夜又將芙蓉花開

這個錦城的秋天，收獲的往往是

一個傳說或一次向往

螞蟻爬上牡丹花

放眼四月的陽光，滿是螞蟻爬行的影子

翠綠的莖稈上支撐起嫣紅的牡丹花

碩大的花冠伸向東西南北

濃縮了四面八方的花蕊

在四月之間

從上午到下午，從溫柔到堅硬

一夜之間，從晚上到早晨

花片從堅挺到柔軟，從柔軟到枯萎了

伸開溫柔的枝條，一雙目光

企圖撕開你黑色的旗袍

抵達你含苞的花蕾

而我的莊園呢，栽植的油菜

在遠方花開，蝴蝶還在飛翔

這一夜，發生了許多故事

無數飄落的葉片

把殘碎的心裝訂成生銹的記憶

濕軟的花瓣上爬滿了螞蟻

開始吞噬一生的碎片

零零碎碎，是

陽光尋找露珠的私語

纏纏綿綿，是

螞蟻與花蕊最好的情話

只有風，還藏在潮濕的泥土之下

等待用鋤頭剝掉天上的半月

來掩埋在花蕊上爬來爬去的螞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