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婆

蔡瀾

阿婆是九龍城的一個小販。

我從來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只知她帶了大藤籃，在街道邊擺賣。

看內容，是幾條薄薄的白色面巾，寫著“祝君早安”四個紅字。

這種價錢最低廉的制品，流行至今，也有它的道理。摩擦在臉上的感覺是原始的、基本的、舒服的。不像高級質素的面巾，水分永遠擠不干，就算全部以毛線織成，還以為含有大量的人工尼龍。

小販今年應該有八十幾歲了吧，一頭白發，面上有數不清的皺紋。

“阿婆，那么辛苦出來賣東西，能賺幾個錢？”我經過她的攤子時，聽到街坊的婦人好心相勸。

“夠三餐，夠三餐。”老婦笑著，“不，其實應該說夠一兩餐，年紀大了，吃的東西不多。”

“那領取政府救濟金好了。”街坊說。

阿婆回答：“我還能動，留給那些更需要的人去拿，我要來干什么？”還能動？我看過她的背影，扒著腳一步一步往前踏，哪說得上還能動三個字？

忽然，她像一支箭地飛奔。

原來有個年輕人經過，看她可憐，扔下一個十塊錢的銅板。

阿婆追了上來。那人轉頭一看，驚駭大叫一聲，拔腳逃跑。阿婆繼續窮追，我也跟上去看熱鬧。

沿著賈炳達道，阿婆勇往直前，經啟德道、打鼓嶺道、城南道、龍崗道、南角道、衙前塑道、侯王道、獅子石道、福佬村道一共九條街。終于在聯合道，給老婦逮著。

年輕人氣喘如牛，臉色蒼白：“你……你……想……想干……什么？”

“毛巾，拿去。”阿婆由藤籃中拿出幾條“祝君早安”，塞在那人手里。

年輕人接著，整個人癱瘓。

“謝謝。”老婦說完，笑了一笑。

兩個太陽同時出現，幾十個月亮、無數的星星在跳舞，天下的花朵一齊開放。蝴蝶、鴛鴦飛近，百獸跪下，天使拿著豎琴伴奏！

我從來沒有看過那么美麗的女人。

（宋四銘摘自《四樂也》廣東旅游出版社）

【素材運用】阿婆是一個無比美麗的女人。她美在覺得自己還能動，把領取救濟金的機會讓給更需要的人；她美在自食其力，雖老邁卻依然靠賣面巾供給自己一日三餐；她美在不食“嗟來之食”，寧肯窮追九條街，也要進行等價交換。平凡如阿婆，因她的勤勞勉力及自尊自愛而讓人心生敬意。

【速用名言】

1.自尊、自知、自制，只有這三者才能把自己引向最尊貴的王國。——英國詩人 丁尼生

2.美是一種善，其所以引起快感正因為它是善。——古希臘哲學家 亞里士多德

【適用話題】尊嚴；美麗；自食其力；平凡與偉大

（特約教師 周俊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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