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嶸

語言學家發現,“甜蜜”是莎士比亞(1564-1616)最愛用的形容詞之一,我們在莎翁的戲劇中能看到大量的“甜蜜”,比如《哈姆雷特》中他寫道:“如情竇之初開,充滿活力,但非永恒,甜蜜而不持久。”“我以生命發誓,這一群美人兒可真甜蜜?!薄罢垊e再說下去了,甜蜜的哈姆雷特……”
那么為何“甜蜜”一詞頻頻來到莎士比亞的筆下?答案也許你想不到:進入16世紀,蔗糖價格的下降導致了歐洲人食物中糖的增加和對甜味的偏愛。
甘蔗早在公元前300年就被印度培植為作物,一千年后才傳到中國、日本和中東。阿拉伯人很快愛上了這種甜味食物,他們開始大規模種植甘蔗。到了十字軍東征期間,歐洲人才開始熟悉這一植物。
15世紀時,威尼斯人通過龐大的商業艦隊和海軍,控制了糖的貿易,但那時糖仍屬奢侈品。隨著航海技術的發展,葡萄牙人開始了他們的遠征,他們在距非洲陸地不遠的海上,發現了圣多美島。在這個島上,蔗糖的生產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數以萬計的黑奴被帶到這里的甘蔗園工作,為葡萄牙莊園主和意大利商人帶來了豐厚利潤,黑奴自身卻陷入了苦難。
1500年左右,糖開始征服世界。到了16世紀,越來越多的歐洲人能享用得起這種甜味,而在世界的另一邊,一座又一座的熱帶島嶼被砍掉森林,開墾成遼闊的甘蔗園。例如海地這座法屬熱帶島嶼,成為一座大型甘蔗園和奴隸的監獄。大約有50萬名黑奴從事著蔗糖生產,惡劣的工作條件、營養不良和疾病也導致了奴隸很高的死亡率。
不只是黑奴,很多英國人也在這場甜味的狂潮下淪為奴隸。1530年到1630年,英格蘭大約有一半的農民在農業促進運動中失去土地,美洲殖民者趁機獲得了廉價勞動力,雇用他們到人手不足的種植園工作,而這種雇用勞力也相當于一種短期奴隸制形式。
在莎士比亞時代的歐洲,加糖的食品越來越多地出現在餐桌上,比如小羊腿可能加了檸檬和糖燉,雞肉會配上肉桂和糖。一份源自1545年都鐸王朝早期的《新正派料理》的食譜中寫道,“雞肉浸吐司”的做法為:取足量的酢漿草,放入肉桂和糖,煮沸,澆在吐司上,把雞肉鋪上去。
在英國,對于甜味的渴求勢不可當,一位在伊麗莎白時期到英國旅游的德國人注意到,貴族婦女(包括女王)的牙齒都爛了,因為她們長期吃蜜餞,佐以糖和酒,甚至還澆在烤肉上。
后來,蔗糖的價格不斷下降,越來越多普通百姓也能消費得起。到了17世紀末,人們不再把糖當作一種調料,而是越來越多地把它作為食譜里的主要原料。莎士比亞就是生活在這樣一個“甜蜜”的時代,因此在他的戲劇中頻頻出現“甜蜜”就不足為奇了,不過這種甜蜜的另一面,卻是其他一群人的苦難。
(摘自《深圳商報》2019年1月22日)
【素材運用】無數細微的量變會促成宏觀的質變,瘋狂的甘蔗改變了很多英國農民的命運,而貫穿在甘蔗中的利益的追逐是根本因素。作家作為時代的“把脈者”,將時代的波動付諸筆端是如同呼吸般正常的事情,莎翁的“甜蜜”折射出了時代乃創作之源頭活水這一“鐵律”。
【適用話題】時代的痕跡;聯系;創作;因果
(特約教師 李鳳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