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德霞
土豆小人們住在破太透鎮里,有土豆孩子、土豆爸爸、土豆媽媽、土豆教師、土豆醫生……哦,還有土豆爺爺,他整天守著一個山坡曬太陽,很多時候大家都會忽略他的存在。
土豆爺爺一般不說話,破太透鎮的其他土豆們看見他,總會禮貌地問候:“好啊,土豆爺爺。”大家覺得土豆爺爺挺可憐,一個土豆蹲在又高又顯眼的地方,也很危險。
破太透鎮經常發生戰爭,他們時刻提防土豆殺手的進攻,例如酷愛食用土豆的駱馬。駱馬堅硬的牙齒和靈活的舌頭可怕極了,把土豆嚼的“咯吱咯吱”響,它們的胃口尤其大,遠遠的打一個餓嗝,破太透鎮的人便會聞風喪膽。
土豆小人筑起高高的城墻,對抗駱馬族的偷襲。他們打算給土豆爺爺建一個養老院,但被土豆爺爺拒絕了。
萬分僥幸,固執的土豆爺爺從沒被駱馬的大舌頭勾走,每次駱馬族挑起的戰爭雷聲大雨點小,它們會拉來水車潑水,會往城墻上涂抹石灰和殺蟲劑,會發射氣味古怪的沙粒。
破太透鎮沒有科學家,他們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顆粒困擾得心神不寧,各種猜測眾說紛紜,膽大的土豆爸爸用腳踩碎它,灑上水,沙粒散發出一陣刺鼻的味道,土豆醫生迅速讓大家捂住口和鼻子,言之鑿鑿地說:“糟糕,它沒準是駱馬族的一種傳染細菌,通過空氣擴散,我們趕快處理。”
土豆小人們一陣惶恐,紛紛回家燒水煮醋,用雄黃酒,用艾葉草,用各種各樣消毒殺菌的辦法,大家把所有“細菌”集中到一塊準備銷毀。可具體采用哪種方式消滅細菌,土豆小人們產生了嚴重的分歧。根據《環境保護手冊》的條例,扔進附近河里會污染破太透鎮的水源,運到大海會影響別人的健康。有人提議燒死“細菌”,放一把火確實簡單又高效,可細心的土豆小人十分擔心,萬一“細菌”不怕熱,變異逃進空氣里傳播……如此,土豆小人們幾番激烈的辯論后,長吁一口氣,結果非常重要,他們決定進行掩埋。
接著,土豆小人們繼續探討一些問題,譬如埋到什么地方,挖多深的坑等等都要經過深思熟慮,土豆小人們的討論就不做贅述了,因為那些“黑色炸彈”堆放太久,開始發生化學反應,釋放熱量了。
土豆小人們慌忙行動起來,他們挖了不知道多少米的深坑,總之一直挖一直挖……挖到和地下水保持安全的距離,這樣也是細致測量的結果。埋完后,土豆小人給禁區圍了鐵絲網,以防不知情的居民受傷。
故事到此結束真無聊,我也寫不下去了,正當我要擱筆棄文的時候,破太透鎮的土豆小人陷入極度的恐慌。
一天早晨,土豆爸爸的腳綠了,前兩天他剛用那只英雄的左腳踩碎一個細菌,土豆爸爸不以為然,他挺開心地告訴其他土豆小人:“并不是每個小人都能有一只與眾不同的綠腳,這是對勇敢者的褒獎。”土豆小人禁不住羨慕起來。
很快,土豆爸爸笑不出來了,他發現他越來越綠,一天后,土豆爸爸就從腳綠到腦袋了。而讓他震驚的是,土豆媽媽和土豆孩子也跟著慢慢發綠。
讓土豆爸爸一家更震驚的是,破太透鎮的土豆小人們,在他們熟睡的時間都悄悄地發綠了。最初大家的心完全被恐懼抓住了,當他們照面聊天后,又不由得松懈下來,土豆小人們的集體變化興許是一種未知的進化。
土豆醫生檢查了整個破太透小鎮,事實證明大家身體的淀粉增多了,土豆小人們頓時露出欣慰的笑容,原來他們長胖了。面對肥胖——應該是過度肥胖,土豆小人們同樣進行了縝密而合理的分析,他們認為,肥胖使大家的行動遲鈍緩慢,遭遇駱馬的圍追堵截時,無疑是致命的弱點,改變悲劇的方法只有一個:減肥。
土豆小人們吃清淡的不含一點油水的減肥餐,喝苦到舌頭發麻的減肥茶,做累到腰酸背疼的減肥操……減肥的效果并不顯著反而引發了更多的副作用,土豆小人越來越像綠豆小人了,他們腿腳酸軟,走在平坦的街上常常摔跟頭,有些小人發燒發熱,淀粉“嗖嗖”地往外冒,冒歸冒,小人們的體重只增不減。
土豆醫生被一樣的煩惱困擾著,他喊來破太透鎮的居民,為難地說:“我想,咱們的小鎮染上了駱馬族的瘟疫,我暫時沒有找到治愈的藥方,大家多喝熱水排毒吧,就像治療感冒的做法。”
破太透小鎮只有土豆醫生一個醫生,土豆小人相信他的所有判斷,于是大家燒水喝水。當土豆小人一門心思對抗瘟疫,破太透鎮像居民們一樣變軟變大,他們的房子變的又大又黑,譬如門窗變寬了,墻壁變胖了,煙囪變矮了。土豆小人們因為自身的變化竟然忽略了他們微妙的改變,瘟疫實在太折磨人了,有這樣的小疏忽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的還有另外一件大事,破太透鎮的城墻長得比城里的任何東西都快,土豆小人很長時間忘記照顧它了,城墻長大的同時伴隨著裂縫和坍塌,快要挺不住了。突然它轟然倒塌成一堆碎石瓦礫,忙活在水壺邊的土豆小人聞聲跑出門詢問,他們感覺不太妙。
駱馬發現破太透鎮的變化,他們扛著鏟小人的塑料鏟(防止鏟壞土豆不容易保存),提著挖小人的镢頭,背著裝小人的布袋,推著運小人的車斗,輕車熟路地闖進了破太透鎮。
駱馬不用想也知道,密密麻麻的土豆小人驚慌逃竄。土豆小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駱馬一見到他們更害怕,發出惶恐的尖叫:“糟糕,土豆都變綠了,像山坡上的老土豆一樣吃不得,會中毒的。”
破太透鎮的居民一下想起了土豆爺爺,他們浩浩蕩蕩地奔去安靜的山坡。“好哇,土豆爺爺。”大家禮貌地問候他,土豆爺爺笑瞇瞇地曬太陽,懶洋洋地點頭。
“土豆爺爺,咱們的小鎮被駱馬的毒藥傳染了瘟疫,大家都變綠了,您知道解毒的方法嗎?”土豆爸爸代表大家問。
土豆爺爺猛地睜開眼睛,挪動身體想湊近看,大家倒吸一口冷氣,土豆爺爺蹲坐的土里埋著許多黑色顆粒。
“破太透鎮很健康,駱馬送來的也不是毒藥,只是些營養豐富的肥料。”土豆爺爺踩碎肥料,有理有據地解釋道:“肥料,讓土地松軟了,一個土豆要從土里吸收營養,然后發芽,開花,結子。要想發芽的土豆就得忍受變綠,變胖,變熱;不想發芽的土豆,駱馬最喜歡了。”
土豆小人們不愿意被駱馬喜歡,從此他們和土豆爺爺一樣,經常坐在山坡上曬太陽,生產更多的土豆。
故事的結尾還有一個小花絮,破太透鎮圈起來的禁地埋藏了厚厚的肥料,肥料在土里持續散發熱量,附近的地下水域變得異常溫暖,后來成為駱馬最愛泡澡的溫泉旅館。駱馬可以吃任何一個土豆,吃多少都無所謂,卻不會吃一個土豆小人。想要泡溫泉的駱馬,就得擁護破太透鎮的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