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的印記

蔡騏澤

我記得我落成的那一天，天空湛藍，陽光正好。我在泥水匠的板刷起落中睜開迷茫的雙眼，感到一根粗糙的手指觸上我嬌嫩的面龐：“爹，這是哪兒啊？”“閨女，記住嘍，我們到南京城了，這是我們的新家。好啦，別摸那石墻了，咱進去看看！”

那陣輕柔的撫摸從我臉上離開，我的心里暖洋洋的，作為一面墻，為這個溫馨的小家庭遮風擋雨，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幸福。

時光如水般緩緩淌過，不覺已經數年。歲月雖逝，我卻依舊，只平添幾道風蝕的皺紋。

然而近幾個星期，連我一面石墻，也嗅出了不尋常的氣味。不時有大兵從我面前經過，扛著黑漆的桿子——我也不知作何使用，入夜，城中總會響起幾陣哭喊，亮起幾星火光。主人家的言談里，“戰爭”和“屠城”這些詞語總會出現。我知道，不同尋常的事正在發生，我心里隱隱有些害怕。

這一天到底是來了。幾聲悚然的槍響，刺痛了陰郁的天空，秦淮河的流水，挾走了一攤血紅。縱使主人一家深藏在巷陌中，也終究難逃毀滅的命運。我看見，幾個獰笑的士兵，將刺刀深深地扎進主人的胸膛;我看見，嬌美的小主人，受盡凌辱后在亂槍中香消玉殞。幾顆子彈擦破了我的耳際，我老朽的軀體上，彈痕累累……

很久之后，這里沒有一絲生機;很長時間，繁華的南京血流不止;很多個夜晚，繁星照不亮南京城的黑暗;很多個清晨，晨光破不開南京城的陰霾……

唯有清風，溫和地拭干我的淚水;唯有光陰，試圖彌補我心上的裂痕。我太累了——

于是，沉睡。

再度醒來，我睜開迷茫的雙眼，天空湛藍，陽光正好，恍若新生。我感到，一根嬌嫩的手指試圖撫平彈孔：“這面傷痕累累的石墻，便是日軍暴行的證據……孩子們，勿忘國恥啊！”

是啊，勿忘。我身上的彈孔，連同我身下的土地，都將是歷史和戰爭賦予的，永恒的印記。

（浙江樂清市康德寄宿學校）

點評

習作從一面石墻的角度出發，按照時間順序講述了主人一家落戶南京的幸福安康，到面對槍林彈雨時的束手無策，以及被埋于塵土之中的悲哀沉默。石墻為人遮風避雨，而它身上的彈孔傷痕，也成為歷史和戰爭賦予的印記，讓人難以忘懷那段沉痛的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