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藏那座老橋

徐瀟瀟

“你是白晝隱藏的星圖，我看不見你。可我知道，當我望向天空，你就會從腦海中出現，被投影在澄藍的幕布上，因為，我已將你珍藏。”

——題記

秋夜微涼，卷起岸邊草木若有若無的暗香;月色如水，碎成淮河之上勝過華燈的波光。我倚著一座老橋前的木板，恍然間聽見老橋的嘆息：“繁華落盡，吾已如強弩之末，還有誰能憶起我？”我能。

輕輕二字扣開了記憶的青磚……

我——一個小女孩，趴在外婆的后背上，在家鄉的橋上玩耍。“外婆外婆，你看那兒，有人在拿棒子打衣服啊？衣服疼不疼啊？”我瞪著眼珠子，圓溜溜地轉。“可不是嘛！那么使勁打，衣服肯定痛得都受不了了！”外婆沒有反駁我，而是順著我的話說，像是那橋下的溪水順著石頭流一樣。“那她為什么還要打它？”外婆頓時眼睛一瞇，“嘿嘿”笑了兩聲：“還不是那衣服像你一樣不聽話？當然要拿棍子狠狠地打它的屁股了！”

這話一出，嚇得我趕忙脖子一縮，乖乖巧巧地趴在外婆背上：“我聽話、聽話……”常望遠的我這下終究是老實了，也終于有機會看看身下這座橋——青褐色的石板延伸到溪那頭，像是一條怎么也望不盡的路，我和外婆的身影投在橋上，影子被斜射的太陽拉得老長，蕩漾在水中迷離惝恍。盡管外婆的后背很堅實，但大概是因為背了我的緣故，外婆的背弓得像一座橋。

橋上橋上橋。

在歲月的磨礪中我長大了，在天津這座城市上學。那橋上橋下橋之影被我定格在腦海中珍藏了起來——天津這個城市，沒有那樣的“小橋流水人家”。日子一天天過得像踱步的驢，一年年過得像逃跑的賊。一通電話打破了我原本平靜的生活。

我和爸媽火速趕回了江蘇老家。老橋已經破敗不堪，我卻來不及細看，直奔醫院。

外婆的背徹底駝了——就像是她當初背著我那般弧度，只不過她那瘦弱無力的身軀再也直不起來了。她望見了我們，滿是溝壑的臉龐上出現了一絲抽動，雙眼不停地搜索著，一遍又一遍。她那雙渾濁的眼睛突然亮起一道如橋的彩虹，仿佛想傾訴些什么，卻被“嘀——”的一聲搶了先。一條通向另一個世界的橋橫跨在了機器顯示屏中間……

那三座橋好耀眼，耀眼到刺眼，耀眼到畢生難忘。

日子似乎回歸平靜，又似乎有一點不同。回到老家，那座老橋還是橫在溪上，可上面星羅棋布的青苔以及它那滿是灰塵的橋身都昭示著它已千瘡百孔。“真是的，沒有人打掃一下。”我剛要過去，看一眼那曾惟妙惟肖的小雄獅，卻被一塊木牌擋住了視線……

老橋的身影刻在了我的心中，讓我將它珍藏，連并那橋也一起放在了心底，因為那是我最柔軟的部分。我看了看天，黑夜已經壓城，我離開了這里，獨留下了一塊木牌。木牌上赫然寫著幾個大字：

“危橋，請勿靠近！”

后記：

“即使你是被白晝隱藏的星圖，我也會找尋到你的蹤跡，將你珍藏。”

（天津濱海新區大港油田第四中學，指導教師：任一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