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舒婷
裊裊的炊煙從煙囪里升起,一股濃溢的米香彌漫在空中,整個屋子籠罩在一層霧氣中。爐灶口,我正抓著木柴往里塞,升騰的火光映得我的臉蛋熱乎乎的。
我家世世代代自釀米酒——醇甜又不易上頭的米酒。
先是蒸米,50斤米在大瓦缸里泡上兩天,之后將米裝入木籠,用木柴大火蒸三個小時。我拿起一把稻草,點燃之后輕輕塞進幾根小木條,火苗迅速旺起來,歡愉地跳躍著,舔舐著黝黑的鍋底,發出“畢剝”的聲響。一根根大木柴又被推進去,火苗從縫隙鉆出來。我拿著一把大蒲扇扇著,看著爐膛的熱烈和歡騰,信心倍增——這次學習釀米酒的“作業”定能完成。
兩小時后,火苗依然跳躍,而我卻大汗淋漓,整個臉被火光烤得通紅,像烈日下暴曬的綠植,蔫蔫的,雙眼無神,只是機械地晃蕩著手里的扇子,一根根地向爐膛里添加木柴。先前的木柴已被燒得酥松,上面布滿了條條紋路,變成了土灰色。此時的我仿佛就是這些木柴,完全失去了原先的活力。躺到床上補上一覺該多好啊……不行!得堅持!
終于熬到了頭,整個木籠升騰起蓬勃的熱氣,米香一陣陣鉆入鼻孔。想到自己傳承釀米酒技藝的愿望,我又恢復了原先的興致。揉揉漲紅的臉,轉動發酸的手腕,我來到木籠前,只見蒸騰的水汽中,爺爺彎著腰用手翻攪著米飯,整個人若隱若現。雖然他的動作流暢、嫻熟,但我發現爺爺其實很吃力。
遵照爺爺的指導,我拿起水管插入米飯中,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讓米飯快速冷卻。經水澆灌過的米粒個個發出晶瑩的光,飽滿又可愛。
到了最關鍵的一道工序——將米飯全部倒入大瓦缸內,在表面撒上一層酒藥。爺爺提醒我:“不能圖快,要勻,要做實。”我卷起衣袖,將手臂伸入米飯中,米飯還有些灼人,但我忍住了。我用手均勻地攪拌米飯,讓每一粒米裹上酒藥;然后再撒一層,再拌……不一會兒,我的雙臂開始麻木,但轉念一想:爺爺幾十年里不都是這么堅持下來的么?于是我咬咬牙,一次次地翻攪,潛心體會米粒與皮膚摩擦時的細膩觸感,那熟悉的酒香仿佛已在身邊彌漫。
最后,爺爺教我將米壓實,在中間掏出一個直徑10厘米的洞,放入帶孔的鋼筒,以便酒滲入,然后撒上最后一撮酒藥,封缸……
釀米酒的“作業”終于完成了。在今后的歲月里,我傳承爺爺釀米酒技藝的自信,定會像經過攪拌的米飯一樣發酵,發出醉人的醇香,傳送淳樸的味道。
【作者系江蘇省如東中學學生】
點評
文章記敘了“我”學習釀造農家米酒的全過程,見證了爺爺吃苦耐勞的精神和一絲不茍的勞作態度,筆觸細膩,富有現場感;“米粒與皮膚摩擦時的細膩觸感”“米粒個個發出晶瑩的光,飽滿又可愛”等語句來自真實的勞動感悟,結尾就境設喻,一句“傳承爺爺釀米酒技藝的自信,定會像經過攪拌的米飯一樣發酵”,使“我”的傳承行動詩意化,富有余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