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墨豐沛 章法妥帖

陳萍

【摘要】 嚴復不僅是中國近代杰出的啟蒙思想家、教育家、翻譯家， 還是一位享有聲譽的大書法家。本文主要品鑒嚴復的一副行書四條屏，該條屏采用他最擅長的書寫體，其筆墨豐沛、章法妥帖而具法度，用筆含蓄儒雅清新，體現出其較高的書法造詣。

【關鍵詞】 嚴復;行書四條屏;筆墨;章法

[中圖分類號]J29? [文獻標識碼]A

嚴復是中國近代杰出的啟蒙思想家、教育家、翻譯家，他于1854年1月8日出生于福州南臺蒼霞洲一嚴姓中醫世家里，晚年居住在福州三坊七巷郎官巷內。嚴復一生筆耕不輟，致力于翻譯西方資產階級的學術著作，他翻譯的《原富》《群學肄言》《群已權界論》《穆勒名學》《社會通詮》《法意》《名學淺說》《天演論》等八大名著，比較系統介紹了西方資產階級民主思想，對中國近代思想啟蒙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他少年考進馬尾船政新式學堂，后留學英倫，轉赴法國考察，早年的嚴格教育為他的傳統國學打下深厚的基礎。[1]除了這些為人熟知的種種事跡，嚴復還是一位享有聲譽的大書法家。

福建師范大學中文系張家壯先生在《嚴復書法與信達雅》中寫道：“為啟蒙思想家的巨大聲名所淹沒，人們尚少注意嚴復對書法的體認與實踐。從近年出版《嚴復全集》所見嚴復論書之言及嚴復翰墨館集藏嚴復大量的臨古與創作作品中，人們可以切實感到嚴復于書法極深研幾的專業精神，看到他對晉唐筆法脈絡的當行理解與本色表現，體悟到他治書的境界：對于‘古典念數在茲的專注與執著。嚴復的書法是他充滿理性之個性的發揮，是書藝領域里對其時代所提出的關于理智與情感如何平衡的討論所給出的一種答案。”[2]福州市博物館珍藏有一批嚴復的詩稿、中堂、旁批（注）、條屏、對聯等文物，是他不同時期留下的珍貴墨寶。在這里，我們主要品鑒一下嚴復的一副行書四條屏（圖1）。

這幅行書四條屏為紙質，每副縱高136.5厘米，橫寬32.8厘米，行書直下二行，字徑4-6厘米不等。文曰：“四滌廣路愛高棲，孤憤情懷總似秋。文物豈真隨玉馬，憲章何日下金牛。莫言天醉人原醉，欲笑聲收淚不收。辛苦著書成底用，豎儒空白五分頭。丙午弢庵道海上，伯嚴有贈，見而知之。”下款：“翊庭老兄先生雙政。”署名：“嚴復”。鈐印二：白文“嚴復”，白文“尺盦長壽”。壓首另鈐長方形印章一：“白文鬼神守護煩撝何”。

該行書四條屏所書寫的內容，運筆的字里行間，都是嚴復對自己當時心情的流露和表白，充分體現出他對自己所從事的翻譯及相關著書立說工作的艱辛的體會和感慨，“辛苦著書成底用，豎儒空白五分頭”正是對這種感慨的形象表達。但是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目標，他依然執著、堅持，甘愿坐冷板凳，甘愿自我陶醉，孤芳自賞，即使是淚流滿面，仍筆耕不輟。文中的“莫言天醉人原醉，欲笑聲收淚不收”更是寫出了嚴復專研學問的辛苦和自我滿足感。

條屏中提到的“翊庭”，姓吳，名曾祺，福建人，丙午（1906年）時在上海商務印書館編譯所任職。此值嚴復在上海，特應知交之請，先后八次在上海青年會演講政治學的稿本，以《政治講義》為題，自序刊行，交由商務印書館出版，故兩人交往甚密。嚴復在書稿出版之際，因良師摯友弢庵至，伯嚴有詩相贈，見而知之，書屏贈送給吳翊庭。“弢庵”，姓陳，名寶琛，字伯澘，又號橘隱，戊辰（1868年）進士，官至太子太傅，與嚴復交誼篤深，長達40余年。陳寶琛與嚴復是同鄉，嚴復當年從福州船政學堂到北洋，就是陳寶琛向李鴻章推薦的。陳寶琛比嚴復長5歲，是嚴復最敬佩的人，兩人交往中，陳寶琛無論是學問還是人品都為嚴復所折服。正因如此，嚴復去世的墓志銘也是陳寶琛撰寫的。嚴復視陳寶琛為知己，民國三年（1914），嚴復還特托陳寶琛代為其三子嚴琥（叔夏）物色門當戶對的女子為妻，陳將其外甥女林慕蘭（臺灣林鏡帆之女）介紹給嚴叔夏。民國八年（1919）元旦，嚴叔夏與林慕蘭在福州倉山玉屏山莊舉行了結婚慶典。自此陳寶琛成為嚴叔夏的妻舅，與嚴復有了姻親關系。

辛亥五月（1919年），陳寶琛被委任為山西巡撫，嚴復特贈詩：“我公龍章鳳姿，民望久屬天子田此，中間卅年隱鄉里，孝友政外奚為為。閩江上下兩聽水，圖史花竹爭紛披，成親更與逮小子，橫舍一一分級差。”嚴復對陳寶琛評價甚高，指為“龍章鳳姿，民望久屬”，陳后來沒有履任，改為毓慶宮侍讀等職，但可見陳在嚴復心中的尊貴地位。

從書法藝術角度看，細細讀到嚴復的墨跡以行書最多，該行書四條屏，正是他最擅長的書寫體，其筆墨豐沛、章法妥帖而具法度，用筆含蓄儒雅清新。嚴復的書法人稱為“書家書活、學者書法”，書法功力全從帖中得來，他對王羲之、顏真卿、蘇東坡等書法大家都做過非常精深的研究。他在臨《蘭亭序》后記中說：“蘭亭定武真本不可見矣，學者寧取諸、薛、馮承素及雙鉤填廊之佳學之，必不可學趙，臨學之將成終身之病，不可不慎也。宣統元年二月晦日。”[3]他在臨蘇東坡帖上也說：“學坡書當賞其偏側之致。”可見他臨習古帖甚勤，且不局限于一家，他在臨摹中博采眾家之長為自己所用。臨池之余，他也時而提出自己的觀點：“書法七分功夫在用筆，筆及紙時，毫必平鋪，鋒必藏畫，所謂如印印泥者，言均力也，如錐畫沙者，言藏鋒畫也。解此而后言點畫，言使轉，言增損，言賞會，至于造極，其功夫卻在書外矣。星然耽書，終是玩物喪志。”可見他對于書法不僅精于藝術實踐，用時還在創作理論上有自己獨到的想法，這對一位學貫中西的大思想家、翻譯家而言，是難能可貴的。正因如此，嚴復的書法也成為圈內的佼佼者。清內閣學士陳寶琛在《嚴君墓志銘》上說：“其為學一主于誠。事無大小所茍，雖小詩短札，皆精美，為世寶貴。”[2]

2017年12月28日，在北京故宮博物院延禧宮開幕的“繹新籀古 光氣垂虹——嚴復書法特展”，共展出嚴復臨帖、信札、批注、對聯、題注100多件，這些作品極具代表性，反映了嚴復一生中在書法領域的造詣，體現出他雖不以書家名世，但書法亦不入俗格，自有高韻體勢。嚴復的行草寬博端莊、雍容清和、灑脫散淡、古雅蘊藉、高華遒勁，有別具一格的藝術風韻;其對聯落筆精妙，含筋抱骨，顯示了一代書家那種自信而有含蓄的不凡功力。

黃瑞霖先生評價嚴復書法：“先生的書法恂恂儒雅、筆鋒秀麗、揮灑有度，深得顏、王遺緒，又于懷素、張旭大草下過功夫，落筆精妙凝練，含箭抱骨，儀端莊平正，一張一馳。”其他一些書法家也給嚴復書法作了綜合評價：“于大氣中透出空靈，于端莊中時見雋逸，頗具君子高懷。”如果說，王義之的書法如行云流水般的灑脫優美，顏真卿的書法像鐵澆鋼鑄一樣的厚重有力，蘇東坡的書法似蝙蝠棲巖穩當自如且寬博舒展，那么，嚴復的翰墨則宛若鷹擊長空而魚翔淺底，充分展示了一代啟蒙思想家的風采。[4]

參考文獻：

[1]趙現標.論嚴復翻譯成功的人文因素[J].科技信息，2009（18）.

[2]鄭薇，張家壯.看到六朝唐宋妙——嚴復書法略說[J].東方收藏，2018（9）.

[3]北京傳是2016春拍推出嚴復《草書》四幅[EB/OL].雅昌藝術網.https：//news.artron.net/20160531/n841639.html.

[4]施德善.嚴復書法美學管窺[EB/OL].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3346d701000bmt.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