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你還父母十八年時光

劉誠龍

不跟你談心，跟你來談錢；不跟你談情感，跟你來談時間；不跟你談孝道品德，跟你來談契約精神。伢子們，妹子們，你們喜歡算賬，咱們一起來算個賬：你欠了父母多少時光？

你的日子往后數，父母的歲月往前推。十月懷胎不說了，你從出生到三歲，父母如何待你？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抱你在胸口你亂拉亂撒，不但夜里在床單上畫地圖，縱使青天白日，你也在父母的棉袍里澆冷水。你生命起始三年，是這樣的，你們父母最后三年呢？老小孩老小孩，你也來當一回老小孩的父母好不？你小，父母是你父母；父母老，老父母是你小孩，你也給父母來三年穿衣喂飯，可否？

你兒時生病，你在長輩懷里；你長輩病時，他們在你哪里？“你爸躺在床上，你在通訊錄里”，說的是一位父親，癱瘓在床，一日掉到了床下，六十五歲的老伴怎么使力也扛不起他，便打電話給隔山隔水遠在成都的兒女，打不通；打通了又如何？遠兒難解爹近病，最后只好向保安寫保證書，保證不是“碰瓷”，保證不會“訛詐”，保安才上樓幫忙將老伴抬到床上。

有人說，兒女要生活，要賺錢，要有詩和遠方。家中老父母怎么辦？好辦，讓“老人自己主導老年生活”，老爹病在床榻，掉床底下了，老母可以自己主導請保安嘛，老人自求多福。嗯，也對，你幼時無衣無食，三痛兩病，從樓上掉到樓下了，也可以哭聲召保安來，來一個自求多福。

有統計說，2017年，中國人平均壽命是七十六歲。什么概念？就是六十歲退休，父母有十六年的老年時光。你說，父母養你，得養到多少歲？十八歲，十八年后你成年了，翅膀硬了，可以單飛了，父母不用再負擔你了；而父母翅膀軟了，退休后只有十六年時光。這么算來，父母撫養你十八年，你贍養父母十六年，莫談利息，你連本都沒還。你十八歲，前溯到十歲，八年里頭，除了向父母要衣要飯，其他能自立嗎？父母退休前十年八年的，要你管他什么呢？中國孩子讀書，小學六年，中學六年，大學四年，共十六年，加上你六歲讀書，父母管你二十二年。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可能沒那么多書讀，而生活不錯的孩子可能還要讀研讀博，算下來中國孩子平均讀書時段，不少于十六年。畢業后，結婚、買房、買車，你能完全獨立不靠父母嗎？

你說你工作忙、累，忠孝難兩全。嗯，父母比誰都要通情達理，比誰都要深明大義，沒有誰比父母更希望你有錦繡前程。但節假日呢？前年國慶八天長假，山西呂梁臨縣一對老夫妻李興桂與張秀蓮，兩老在國慶、中秋兩節前，推著沉重的石磨，推了六盤辣椒醬，連打六個電話，叫二子四女“回家看看”，結果沒一個回家，兩位老人哭了。舉國歡慶的日子里，有多少兒女在笑，有多少父母在哭？

孩子們，這是沒時間？那咱們來算個時間賬！國慶連著中秋，共八天，據說有七億多中國人在流動，七億人里，若沒這六個孩子，怕有你吧，父母待在家里，你去了哪里？麗江、巴厘島還是馬爾代夫？你可去了你家鄉？去了父母那兒？

國慶節，國家過節，國家國家，有國有家。國過節，家也過節，你過節父母也過節，一起過節，才是真過節。國慶節還連著中秋節呢，中秋節何意？月團圓，人團圓，國團圓，家團圓。

你說路程太遠，巴山楚水是遠了點，巴黎威尼斯就不遠？你說車行太堵，“十一”那天，深圳高速路上，車輛確實壯觀，一堵八十公里，真堵。我問你：什么是遠，什么是堵？何以去父母之邦就是遠，去異國他鄉就是近？何以來老家就是堵，去新地就不堵？別把父母孤孤單單丟在家里，他們想你了，孩子。別把父母丟在養老院，養老院全是老人，老者見老者在，老人容易老；老者見老者去，老人容易去。有能力的，把老人帶在身邊吧，你在哪兒，讓父母跟去哪兒；沒能力的，常回老人身邊吧，也不是要你金錢，也不是要你勞役，兩老就想看看你的背，正如當年他們看你上學路上之背；老人就想摸摸你的臉，正如當年他們摸摸你熟睡的臉。

孩子，你在長大，父母在變老，相處的時光在縮短，相見的時光屈指可數。常回家看看吧，來一段包一頓餃子的時光，來一段吃一盒月餅的時光，來一段陪著父母走一段兒時的時光。不要說你有多孝順，你不過是還賬，父母養你一個青春，你該還父母一個老年。

摘自《雜文選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