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迦
有次春節去爺爺家,跟爺爺一起去菜市場買菜。爺爺問我想吃什么,我說想吃鯽魚殼兒(很小、沒長成的鯽魚)。沒想到,爺爺記在心上,之后我每次回去之前,便早早買了一堆收拾干凈,用鐵絲穿起來,等著我回去給我炸。為了不拂老人心意,我每次吃不完都帶走,實際上我真的吃不了那么多,大多最后扔掉了。我哪里有那么能吃?哪里會次次都想吃魚?只是,這成了我與爺爺的一種必然聯系——孫女愛吃魚,爺爺會做魚。
爺爺現在炸的魚已經大不如前了,再沒有金黃的色澤。以前我不懂,還以為是換油了,后來才明白,是爺爺老了,已經拿捏不好做菜的火候了。現在每次回去看他們,奶奶都要求我做菜,說爺爺做得不好吃。一個人做了一輩子菜,喂大了一大家子的人,最后做菜卻失了好味道。兒孫都長大了,手藝都超過了他,他們吃的、見的都比他多多了。那個當初做一手好菜的人老了。
我曾經寫過要帶爺爺奶奶去吃飯、逛街、看電影,一邊喝可樂,一邊吃薯條,去K歌,去旅行,去拍照。可是,也只是想想。我也曾經寫“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那時候交往的男友以為我是寫給他的,甚為感動。其實,我是寫給爺爺的:“你看,你還在給我做魚,這是你的特權吧,我一直沒有學好做魚,因為這是你的專利。我有時候甚至想,以后要找個很會做魚的人嫁掉。當年我寫的一篇小文,看樂了好多人,他們以為我在寫男友,到最后發現我是在寫你,于是他們又哭。你就哪里也不要去了,留在我身邊,好好做魚吧。孫女愛吃魚,爺爺就要會做。你說呢?”
(摘自《好好地吃一朵西藍花》 湖南文藝出版社 ? )